姜绾为人诚信,肯下本钱,手底下多的是愿意为她干事的,年纪虽轻,但生意不小。

    顾九思、陈寻和杨文昌三人是从小在扬州城玩到大的,姜绾再怎么都比不上,算是后来者,更何况最初的她还有些呆板无趣,妥妥的生意狂魔,只顾着挣钱。

    可一句四人行,他们就真把她当兄弟,没有半分疏远。

    姜绾不知道他们三个有没有在私下为自己的生意说过几句好话,只知道他们待她是真心的。

    她与杨、顾两家这三年来的合作一直很顺利,若换在戏文上,该是要联姻的程度。

    好在都是男的,当兄弟就够了。

    但有时候姜绾还是会想,自己这么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有什么值得他们这般照顾……

    “走啊,愣着干什么?”顾九思回过头,皱着眉道:“不是吧,赢了那么多,不想买单?”

    陈寻:“不厚道。”

    杨文昌:“不仗义。”

    姜绾被逗笑,“好啦,走吧,地方你们定,但我不多喝,不准劝酒。”

    “行行行。”三人连声应道。

    这么一折腾,又到半夜了。

    “该回去了。”姜绾倚着座椅靠背对顾九思说。

    “那,”顾九思看了一圈,陈寻和杨文昌已是醉得不省人事,便一打手中折扇,“走吧。”

    两人走出去,唤了几个信得过的小厮先将马车牵来,再将陈寻和杨文昌从楼上拖下来塞进马车送回府。

    “你说,他们回去会挨骂吗?”姜绾问顾九思。

    顾九思觉得有些莫名,却还是答了,“要骂也得留到明天啊,这样子,骂了有用?”

    那不纯纯浪费口水和时间嘛?

    “有道理。”

    “走了。”姜绾转身。

    顾九思瞥见她扬起的一片衣角突然出声,“姜晚。”

    “嗯?”姜绾回头,“怎么了?”

    “你的婚约,没有定下婚期吗?”

    姜绾不知道顾九思怎得提起这茬,下意识摇了摇头,反应过来直接回身苦笑道:“我不是同你们说过了嘛,那不过是我婉拒的一套说辞,不是真的,我没有婚约在身,你们还笑话过呢。”

    姜绾处世向来低调,哪怕是和顾九思他们厮混,在扬州城中也算不得有名有姓。

    大多人只知他姓姜,是从别的地方来做生意的,不知会待多久,但这在扬州城中比比皆是,无人细究。

    唯有些倾心于姜绾的闺秀会多关注几分,但顾念着男女有别,无人舞到她眼前来,姜绾便装不知道,继续保持着不近女色的和尚作风,但有一次有一家竟主动登门求娶。

    姜绾着实是欣赏对方的勇气,可再是欣赏,也改变不了她女儿身的事实,只能拒绝,但姜绾又恐登门求娶一事传了出去,让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染了污名以后不好嫁娶,索性扯谎家中已为他定亲,只待他回家去便大婚。

    没成想这一招非但没有一劳永逸,姜绾反倒更招女子更喜欢了,好在上门来的没有了。

    当时这事儿,顾九思他们笑话了好一阵子,毕竟外界都道她深情专一,只有他们知道,压根儿就是子虚乌有!

    “哦,我忘了。”顾九思埋着头,挠着后脑勺,“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扬州?”

    姜绾一愣。

    是他爹顾朗华告诉他了?

    因为姜绾只与顾九思他爹说过,不会定居扬州,毕竟是长久合作的生意伙伴,这点诚意得有。

    “我,我就随口一问,你要不想答,就……”

    “暂时没打算。”姜绾打断顾九思。

    “没打算啊。”顾九思笑了起来,甚是开怀的样子,然后又低声说了句:“那就好。”

    不过姜绾没听着,“怎么突然问这个?”

    “这不是怕你一声不吭就跑了嘛,我是大哥!”顾九思拍拍胸脯,“有义务知道小弟的去向!”

    “肯定告诉你,但至于去哪,我自己应该也拿不准,四海为家?”姜绾的眼睛亮了一瞬。

    “没事,你走的时候记得和我们说一声就是,我们好送送你。”

    姜绾抿唇挑眉一笑。

    顾九思当即慌乱地别开眼,“其实,你也可以等等我,等我和你一起出去游历四方,行侠仗义。”

    “你?和我?”

    这组合姜绾之前还从未想过。

    “是啊,你看你手无缚鸡之力,小爷我可以保护你。”

    姜绾认真思忖起来,戏谑一笑,问顾九思:“你确定你爹娘能让你全手全脚地走出扬州城?”

    “小爷我的志向不在读书上,他们再逼我也没用!”顾九思声音高了起来。

    姜绾也学他的样子,隔着打更声朝顾九思喊:“知道了!”

    她被怔神的顾九思看着,不由得失笑。

    “我可以等你,但我不会一直等你,若你要与我同行,那我便同你爹说,你跟我出去学做两年生意,如何?”

    “可,可行!”顾九思激动坏了,冲到姜绾面前,一脸的少年风发意气,满眼的憧憬。

    “早着呢。”

    姜绾望着顾九思,明明高兴,心里却泛出一阵苦,或许他们做不了同行之人……

    那便,殊途同归吧。

    各自回府,姜绾推门一入卧房,便察觉到了来人。

    “出来吧。”

    “公子。”男子从暗处走出,停在月光铺洒照亮之地,低着头,让人瞧不清面容。

    姜绾在原地站了小会儿,方才走到案前点灯,眉头始终未松。

    “一身酒气,若有下次,沐浴净身了再来。”她平静地表达不满。

    “东琅记下了。”

    无人知晓,此刻他有多心惊,想退远些,不敢动,又怕惹了姜绾不悦丢了命。

    太难了……

    “公子召东琅来有何吩咐?”他试探着开口。

    “我要你帮我查,”姜绾一顿,“两个人。”

    “还请公子明示。”

    “一个,我不知名姓也没有画像,但见过模样,就昨儿一大早,在你的酒馆中,另一个,姓萧,名中带有鸣字。”

    “这……”

    姜绾道:“我知道你犯难,若不难我也就不使唤你了,姓萧那个倒不打紧,只是前面这个,一定要给我摸出个所以然,他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