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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一块桂花糕是他给的

    身后的人拍了拍李识衍的肩,问他在看什么。

    李识衍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

    可等再看过去时,轿子里的人已经放下了帘子。

    仿佛方才的一眼,只是李识衍的错觉。

    旁人便又与他聊起了仕途之事。

    “好不容易考取进士,那夫子是极想把你留在翰林学府的,将来前途无量,做什么非要去江南当刺史啊?”

    李识衍答:“江南很美。”

    好友都笑:“那到底是人美,还是风月美啊?”

    李识衍思忖了许久,这才极为认真的答道:“无关风月,那里无雪,不冷。若是能求得一心人,便不会怕她再冷。”

    ——

    明明已快是新岁,天边的日头也暖和,雪都开始化了,可桑余却总觉得会冷。

    以前的那些伤伤了根基,弄得娇气的不行,偏一点风都不能吹。

    方才就偷偷瞧了一眼外面,就冻得指尖疼。

    祁蘅却在半月前,将她带到雪地,看着沈康被杀。

    桑余再也不想看见漫天的雪,再也不会喜欢冬天。

    那雪只会让她想起倒在雪地里,胸口涌出一朵巨大血花的沈康。

    傍晚时,终于到了城门。

    云雀扶着桑余下车。

    桑余缓缓下车,目光落在高耸巍峨的长安门上,十一年了,这里却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

    从前,桑余就躲在门下的墙边乞讨。

    有一锦衣华服之人走过,掉下一块点心,是桂花糕。

    她去抢,抢赢了所有孩子,尽管打的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再抬眼,便看见了绝色姝丽的惠嫔娘娘瞧着她,眼里都是满意。

    她还牵着一个小皇子。

    小祁蘅伸出手,拿走了她掌心脏兮兮的点心,扔在地上。

    桑余顿时就哭了,那是她好不容易抢来的一口吃的。

    可眼泪还没落下来,祁蘅便又在她手里塞了一块干净的,完整的桂花糕。

    “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脏东西了。”

    这是祁蘅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

    明明比她还小两岁,可言语间却尽是深沉难测,像一个小大人。

    思及此处,桑余收回了目光,往别处看去,却发现祁蘅也在看她。

    当年那个为了一块桂花糕能打赢所有小乞丐的姑娘长大了,却被十多年的后宫生活折磨的已是憔悴瘦弱。

    祁蘅忽然察觉,自己从来没有实现诺言。

    他第一句话就骗了她。

    桑余跟了他以后,似乎也没有比宫外乞讨的日子好过多少,也没有吃很多的桂花糕。

    他心口蓦然一紧,只觉得心底牵扯着痛,忽然想叫桑余过来。

    可还未开口,桑余便不再看他了。

    好像把什么都忘了。

    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容妃好奇的问:“这是给陛下准备的贺礼吗?是什么好吃的?”

    齐嫔笑她:“容姐姐,你以为谁都同你一般只想着吃啊,都送吃的……”她低声附到容妃耳边嘀咕道:“陛下不得撑坏了。”

    话音落,两个人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直到看见陛下正看着自己这边,两人连忙收了起来。

    祁蘅不是在看她们,只是在看桑余。

    他也想知道,桑余会和他送什么。

    陆晚宁忽然搭上他的手,柔声道:“陛下,臣妾为您备了新岁贺礼,陛下等下可要第一个看我的。”

    陆晚宁很少提出要求,这还是她上次在浣衣坊和祁蘅出现裂痕后,终于鼓起勇气这样骄纵。

    祁蘅想了想,点头应是。

    此时,朝堂百官都已在城墙之上侯着了。

    两面大鼓有节奏的敲击起来,激昂澎湃,浩浩荡荡。

    见祁蘅走来,百官纷纷下跪叩首迎接。

    祁蘅走过跪着他的他们,径直向高台而去,转身落座。

    坐在这里,可以看见整个长安城。

    做了皇帝,便就是要登一次长安门,看一眼自己拥有的东西,看着自己皇权的蔓延。

    “平身。”

    众人纷纷起身。

    陆淮安刚与陆晚宁交换了目光,下一瞬,随即看见了她身后的桑余。

    桑余也在看他。

    只是和从前都不相同,这一次她看自己时没有半分温和或怯懦,只有死透了的冰冷,甚至还带着几分拭目以待的嘲讽。

    陆淮安怔忡几分,慌忙垂下了眼。

    她知道了,她知道是他害死了沈康。

    一定是,所以她才会这么恨自己。

    祁蘅目光渐渐落在了下方,远远望去像是在看陆晚宁,实则在看桑余。

    但他也看见,桑余在盯着陆淮安看。

    那双眼睛里,是祁蘅许久都没见过的嗜血寒意,自从她身子废了之后,便很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的决绝。

    只对陆淮安,对晚宁,还有自己有过。

    祁蘅想了想,桑余已经把他归结于对她仇深似海的那一类中了。

    明明,从前她还与想害自己的人势不两立,现在却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日头渐落,赶了一天的路,可没人觉得疲惫,反而都在期待即将到来的烟火盛宴。

    看着始终和祁蘅凑在一起的陆晚宁,赵德全却犯了难。

    小太监盛安看师父无可奈何皱着眉的样子,忙上前伺候道:“干爹,怎么了?”

    赵德全有些无奈:“陛下要和昭妃放烟火,可……可陆贵妃却始终凑在他身边,这让我们做奴才的怎么办?”

    两人暂且推了下去。

    陆晚宁拉着祁蘅的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色泛出泪光,忽然说起在北境的事。

    “在北境的三年,陛下便就是和我这样看星星,您说等有一天一定会接我回京,在新岁之时看烟火,如今真的实现了。”

    祁蘅闻声笑了,握紧她的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回首,又看向了身后的桑余。

    桑余置若罔闻,深思游离,前面的人说什么她也不在意。

    她也有些想看看烟火是什么样的。

    只是这里太高了,冷冷清清,尽是虚伪和谨慎,和这些道貌岸然的人虚与委蛇,彼此算计,一点都没意思。

    如果可以,她更想在城楼之下,就在人群中感受着新岁来临之时的热闹,肆意自由的看着烟火,尽管遥不可及,却是心安自得。

    城门下一片热闹,百姓接踵摩肩,水泄不通,却又好不热闹,变脸、喷火、杂耍惹得人群一阵阵惊呼。

    李识衍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站稳,找了个角落才得以歇息片刻。

    恍惚抬头,他看见高高在上的天子和权臣。

    人们都说考取功名,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站在上面。

    可此刻,李识衍却觉得不对。

    那里那么高,离百姓那么远,真的能看清脚下的臣民吗?又怎么会是考取功名的目的呢?

    站在底下,似乎才能离百姓真正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