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不知道沈悦已经在“不经意”间败坏了她的名声。
她午饭没去食堂,江则序约她吃饭,就在公司附近的餐厅。
沈鱼到时,江则序已经帮她点过餐了。
“你看看还想吃什么?”他虽这样问,却没指望她真点,她胃口极差,吃的很少。
但沈鱼让他意外了,她接过平板,先扫了眼已点菜单,又另外加了两道,以及饭后甜点。
江则序抬手招来服务生下单后,才问她:“最近胃口不错?”
沈鱼:“非常不错。”
“睡眠也不错。”
“吃的香,睡的好,你没发现我都长胖了吗?”
短短几天,哪里能看出体重变化,不过气色却是好了。
江则序放心:“早知道,我应该早点建议你搬出来。”
早点建议是没用的,前世江则序不止一次建议她搬出沈家,她死活不肯,那是她的家,她的爸妈,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凭什么要给沈悦腾地方。
那时的她还不懂爸妈的爱就像沙子,她越想攥紧,越会从掌心流逝,看着自己渴望的东西一点点消失,她崩溃的想毁天灭地,害人害己。
现在这样就很好,她过的好,前世受她牵累的人,今生也都会好好生活。
“小舅舅,我现在真的很好,有地方住,有班上,我还开始学做饭了,等我学会了,做给你吃。”沈鱼尽量让他放心。
江则序笑:“好,那我等着。不过做饭的时候小心点,别烫伤自己。”
沈鱼嗯嗯点头。
一顿饭吃的很愉快,沈鱼一直在笑,江则序一贯温柔,给她夹菜,静静听她说话。
饭后,两人从餐厅出来,黑色迈巴赫已在路边等着,司机下车为江则序开门。
沈鱼站在车边目送他:“小舅舅再见。”
江则序弯腰上车,上到一半又退出来,转过身问她:“小鱼,你不要沈家,不要爸妈了,是不是也打算不要我了?”
沈鱼垂在身侧的手掌收紧。
江则序迈过来半步,像是早就想问,却一直不敢,现在既然问出口,就要知道答案:“因为我是阿遂的舅舅,所以也在你舍弃的名单里,是吗?”
他不是傻子,相反,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聪明,敏锐。
从前眼前的小姑娘有多粘他,如今就有多疏远他。
她不会再每天给他打电话,甚至他不主动联系她,她可以好几天不找他。
以前喜欢什么东西沈家不给她买,他会来求自己。
现在他给她的卡,她一次没用过。
她一个人找了房子,找了工作,没有请他帮一点点忙。
江则序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在割舍他。
沈鱼的手掌攥的更紧,像攥着的不是空气,而是心脏,疼的想哭。
在她前世短短三十年的生命中,江则序占据了二十四年,他只比她大八岁,却扮演了她所有想要的角色,爸爸,妈妈,哥哥,她在沈家得不到的爱,他一个人给全了,她爱他。
可她的爱,害死了他。
她宁肯承受剜心之痛,也要他今生长命百岁。
她的沉默似一记重锤,狠狠锤在了江则序身上,他挺阔的身姿似乎晃了下。
这股沉默最终被江则序的手机铃声打破。
江则序缓缓吐出一口气,接听。
电话是曹秘书打的,提醒他:“江总,您该去机场了。”
他下午要出差,特意挤出中午的时间来找她。
“知道了。”江则序挂了电话。
沈鱼始终垂着头:“小舅舅,你先去忙吧。”
她没给他答案,又像已经给了答案。
江则序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到棘手,哪怕是上次她被冤枉绑架伤人,他都没觉得棘手。
他马上要去出差,没有时间跟她就此事坐下来好好聊。
“我回来再找你。”江则序最终只能先将此事搁置。
他上车离开,沈鱼终于抬起头,脸上已是泪水斑驳,一颗颗眼泪滚落,阳光下,像正在哭泣的美人鱼。
手机响时,沈鱼还没从情绪中剥离,机械的滑下接听,把手机贴到耳朵上。
“哭成这样,是江则序要死了么。”
冷感的嗓音像一丝电流,令沈鱼浑身一颤,泪珠戛然而止。
下一秒,她倏然回头。
身后空空如也。
不仅身后没人,四下也没看见蓝色身影。
沈鱼头皮一麻:“你,在哪儿?”
晏深不答反问:“江则序得绝症了?你哭丧似的。”
沈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有点不高兴:“你能不能不要诅咒他,他好好的,能活到一百岁!”
晏深冷呵:“千年王八万年龟。”
“你……”沈鱼觉得他莫名其妙,也不想追究他在哪里了,撂下一句‘我要去上班了’就挂断电话,快步离开原地。
看那背影,还在生气。
对面餐厅的单向玻璃上,倒映着男人冷峻的眉眼,被挂电话,他舌尖抵了抵腮,似也在生气。
“我有点没看懂,现在是你喜欢她,她喜欢他?”
身后响起戏谑的声音。
如果沈鱼在此,一眼就能认出对方。
这不就是她那个弥勒佛似的总编大人吗。
“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喜欢他,你老眼昏花了?”晏深转身重新坐下,倒了根烟咬进嘴里,仿佛那烟蒂是人家的脖子似的,一口咬扁了。
只否认她喜欢他,没否认他喜欢她。
钟主编一脸吃到了八卦的表情:“我就说你小子冷心冷肺的,什么朋友的外甥女,值得你出面请我老头子吃饭,合着是喜欢人家。”
晏深这会心烦,说话就毒:“这么喜欢八卦,怎么不去当狗仔,是老了,胖了,跑不动了吗。”
钟主编:……
死嘴。
闲着没事调侃太子爷干什么。
他言归正传:“她在生活部,我能照顾的上。等去了其他部门,我只能帮忙打个招呼,但人家未必卖我面子。她一来就被发配到养老院,上头是得罪人了。”
晏深冷笑:“小人。”
钟主编:“不能小看小人啊,小人成事不行,坏事是一坏一个准。”
晏深:“连小人都应付不了,她出来上什么班,二十四的人了,该断奶了。”
这话说的实在无情。
钟主编管不住这张嘴:“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不护着,还要往狼窝里扔。”
晏深又是一声冷笑。
江则序倒是把人护的好,养的跟温室里的娇花一样,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
如今她自己看明白了,知道靠人不如靠己,知道自立自爱,他就只需要做她的养分,让她这朵娇花,无论风雨再大,只要养分在,都能在任何艰难的环境里,开的娇艳。
“我自有打算。”晏深道:“你只需要帮我看着她就行。”
这是想训练她。
钟主编福至心灵,又想起一事:“我看过她拍的照片,处理光影的手法跟乐老如出一辙,她的摄影是跟着乐老学的?”
晏深摇头:“我没请乐老教过她,她的摄影是自学的。”
钟主编愕然。
晏深:“兴许是喜欢乐老的作品,参考他自学的。”
“那她天赋太高了。”钟主编由衷的道。
怪道能得太子爷青眼。
自身也很优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