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仔细一瞧,那棺材,呃,怎么有点小。
大约就是半人大,偏还用四个人抬着,就莫名的有点滑稽。
如此,可算是声势浩大。
待马车停稳,穆灵歌扶着梁玉幻下了车。
一抬头,便看到穆相廷那张破破烂烂的脸。
梁玉幻灿然一笑,缓步朝着那方走去。
已入盛夏,天气热。
梁玉幻今日穿了一袭月华纱,轻薄如月华,色泽光润,没有过多的装饰,苏雅中不失高贵。
一走一动,盈盈闪闪,衬得梁玉幻更美,更有韵味。
穆灵歌今日依旧穿着红色的云锦,袖口处用银色丝线绣着祥云,用羽毛点缀。
在炽烈的阳光下,非但不显沉闷,反而更加火辣灵动,就好像随时将要起飞的凤凰鸟。
“你是来看笑话的吗?”穆相廷扯着嘴角,含糊不清的说道。
“是。”梁玉幻答得干脆。
穆相廷一噎,眼眸中透出不可思议。
他这话说的本就矫情,哪知梁玉幻连敷衍都懒得用。
“衣锦还乡,落井下石,乃人生一大乐趣。”梁玉幻笑盈盈的说道,抬手,流云和汐月递上了一碗酒,梁玉幻递到穆相廷的嘴边,道:“这是屠苏。”
屠苏酒,寓意吉祥,康宁,长寿可避瘟疫。
然,此时此刻,这碗屠苏,便是讽刺。
穆相廷又岂会不知这重深意,脑袋一歪,重重的撞翻了屠苏酒。
“梁玉幻,你这个恶毒无耻的妇人,我就算死,也还轮不到你一个倒贴的来笑话。”
这话故意提高了音量,故意羞辱梁玉幻。
当年梁家不同意这门婚事,梁玉幻以死相逼,带着数万两嫁妆,下嫁穆相廷的事情谁人不知。
梁玉幻轻笑出声,她早已不在乎陈年往事。
看着那碗打翻的屠苏酒,道:“论阴险恶毒,狡诈无耻,谁人比得上你?是你想用巫蛊娃娃陷害我梁家在先,就别怪我们反击。
不管你居心如何,那巫蛊娃娃都是你做的。
你说的不错,我当年是倒贴你,所以时至今日,足以说明你是个忘恩负义的鼠辈。”
顿了下,又道:“这碗屠苏本就是敬给天地的,感谢皇天后土,让我梁家驱邪避害,护我梁家铲除奸佞小人,保我梁家从此吉祥康宁!”
说完,从流云手中将整坛的屠苏酒拿了过来,十分优雅的,自穆相廷起,一路成线,经过余氏,陈娇娇,穆子盼的身前,洒在地上。
做完这一切,她将坛子往地上一摔,碎片溅起,有的崩到了穆相廷等人的脸上,划出细细的口子。
然后,她潇洒的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娘亲送了屠苏,本王妃念在一场亲缘的份上,给你们买了四口棺材,虽然小了点,但事急从权,谁让你们死的这么突然呢,只好将原本的两口改成了四口,将就着用吧。”
“咦?你一力承担护着的人,怎么也没来送你一程呢?也对,棋子都废了,便是见一眼也嫌脏吧。”
“你……”
“嘘!”穆灵歌食指在唇上轻点,打断了穆相廷未出口的话,“都要死了,还是省着点力气吧,黄泉路可长了。”
说完,也转身离开。
“穆灵歌,你以为你赢了吗?”穆相廷突然大笑道:“我就在下面等着,等着看你被错骨扬灰,到时候,念及一场父女恩情,我给你敛骨灰。”
穆灵歌脚步一顿,转头,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
然后,大踏步上了马车。
血腥的画面梁玉幻并不想看,穆灵歌也不想让她看,但又不想错过报仇的快感,便坐在车里等。
“娘,你刚刚真霸气,穆相廷那张脸虽然看不出情绪了,可那眼睛里的情绪却暴露了他心底的愤怒。”
“痛快!”梁玉幻道:“我真恨不得亲手撕碎了他。”
“从此以后,再无穆家。史书工笔,他将遗臭万年。”穆灵歌看了一眼梁玉幻,笑眯眯的道:“娘,日子还长,您的福气都在后头,您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对待您的人。”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娘都三十多岁的人了。”
“三十多怎么了,娘要是不说,旁人可还觉得您跟女儿就是姐妹呢,再说,您一个人哪叫生活,多孤寂啊,找个伴也好。”
“莫要再胡说了。”梁玉幻道:“竟然连娘也打趣。要是怕娘孤寂,就抓点紧,和辰王殿下生个孩子,娘便可含饴弄孙。”
“娘!”穆灵歌耳尖一红,这怎么扯自己头上来了。
梁玉幻见女儿这般娇羞的模样,便知她对辰王也是有意的,更加欢喜了。
“害什么羞,都成婚的人了,早晚都要生孩子的。”
“娘,我不跟你说了,您为老不尊。”穆灵歌嘟起嘴巴,把头转向了一边。
心底,却是涌起一丝涟漪。
刚刚来到刑场,走到马车外面的浩星辰正巧听见了母女俩的这番话。
孩子?
这两个字重重的击在他的心上,他从未敢奢望。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缩小版的穆灵歌,向来波澜不惊的他,此刻笑得像个傻子。
他突然有点迫不及待了,他想,有些事,或许该提上日程了。
“王爷?”流云瞧见他莫名其妙的站在那笑,有点毛骨悚然。
浩星辰回过神,看到流云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刚刚失态了,急忙收敛神色。
轻咳一声:“王妃在里面吗?”
“在!”流云机械的点了下头,她有点懵,王妃不在车里还能在哪?但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嘴上弱弱的问:“王爷可要上马车?”
“不必了!”浩星辰摆了摆手,母女俩坐在里面,他进去不方便。
“哦!”流云心里泛起嘀咕,王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奇怪。
时辰已经快到了,监斩官走上监斩台,侩子手扛着大刀,刀身闪着刺眼的光芒,随着刽子手的走动,晃得人都睁不开眼。
他拿了一坛酒,喝了一大口,然后将剩下的全部浇在刀刃上。
“时辰到,行——”
监斩官的“刑”字未说出口,只听一声高和:“且慢,监斩官,你不能斩我!”
循声望去,穆子盼赫然站起身,她的双手虽然反绑着,但却站得笔直。
“穆大小姐又闹什么幺蛾子?”
“就说穆家处斩得来看看吧,都鬼门关前转悠了,还能出洋相。”
众人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