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枫在地下城的出口等着沈聿。
地下城出口的青铜门处，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一道焦躁不安的剪影。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限延伸长。
慕枫脑海中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下一秒，沈聿就会带着那抹标志性的笑容出现在面前，他们能够旁若无人的从这道门走出去，又或许，他永远等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惊慌逃窜的声音传来，让慕枫心惊肉跳。
“你是在等我呢？”
一道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沈聿突然出现，轻轻拍了拍慕枫的肩膀，倒是吓了慕枫一跳：“走吧，事情解决了。”
慕枫一把拉住沈聿的手：“沈聿……”
“我这不是好好的，怎么了？”沈聿转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哪怕他刚杀了人，心情非常差，藏在袖中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也不会让慕枫看出半点端倪。
慕枫自然是不信的。
他的目光停驻在沈聿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指尖轻触边缘凝固的血痂，不禁皱眉道：“你总是这个样子，我不敢赌，说不准哪天……”
“打住！你可别诅咒我。”沈聿朝慕枫挑了挑眉，轻笑道，“我说过，只有我自己能够杀死我，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慕枫忧虑不减：“但是我会害怕。”
相处久了，慕枫对沈聿的状态有着自己的判断。
沈聿表现的越轻松，越是崩溃的边缘，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笑容背后，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痛楚，他不得而知。
沈聿收敛了笑意，轻声道：“我没事，我若不装做好拿捏的样子，他们不会放松对我的警戒。”
慕枫显然是不信。
沈聿不管是内心还是实力都强大的可怕。
他宁愿独自舔舐伤口，也不愿让在乎他的人看见半分脆弱，但太多烦心事压抑在心中，总有一天会崩溃。
沈聿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俏皮的把它们捏在一起。
随后，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挑眉道：“别看我总是只剩这么一点点血，但也够他们使出浑身解数的。”
“如果我的血条填满了……”
沈聿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努力把手指张开最大的距离，递到慕枫眼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那害怕的人可就多着去咯。”
“别闹。”慕枫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抓住了沈聿不安分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他能感觉到沈聿掌心的冷汗，还有那看似玩笑背后隐藏的危险气息。
“哎呀。”沈聿轻巧地抽回手，他抬眼看了看慕枫，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埋怨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
沈聿佯装生气，负手往外面走。
慕枫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还没走两步，沈聿就感觉到了异样，耳尖忽然微动，空气中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破风声。
“小心！”
沈聿几乎是本能反应，听声辨位，以惊人的速度转身，将慕枫推开。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擦着慕枫的衣角掠过。
他本应钳制住慕枫，但由于沈聿这么一推，最终和慕枫擦肩而过，反而直直地朝沈聿扑来。
慕枫踉跄两步，站稳了身形。
眼前的那个人转过身来，他身上监管者的鎏金徽章泛着冷光，慕枫最熟悉不过，比慕枫还多一个角，是一个八星监管者。
监管者一共分为三个大等级，三星为一级，分为低、中、高三级。
低级监管者虽然实力平平，却维系着整个帝国的运转秩序。一旦战事爆发，他们便化作最前线的血肉长城，以数量优势构筑起第一道防线。
只要迈入中级行列，哪怕只是四星，也具备不俗的实力。
至于高级监管者，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整个帝星的高级监管者不足百位，他们享有贵族身份，甚至可以在兵源充足的情况下不用上战场。
到了七星以上，每高一星，实力差距宛如天堑。
慕枫作为七星，最是明白八星监管者的可怕。
他本能的想要拉着沈聿快跑，可身旁的人轻巧的躲开了他的手，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
慕枫哪里知道，沈聿小时候天天和这些监管者打交道，这样的场面也是司空见惯，所以沈聿对他们没有丝毫畏惧。
“打了五星来八星，你们监管者还真是一条心呢。”
沈聿一边走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鼓了两下掌，他嘴角扬起狂狷的冷笑，语气一下子冷了下去：
“我要是把你打了，是不是该来九星了。”
“别太狂妄！”监管者被戳中痛点，面具下的声音陡然拔高，“沈聿，你杀害监管者，我有理由抓捕审问你。”
此话一出，慕枫更是大惊，刚刚沈聿杀死了一位五星监管者？
这麻烦大了！
监管者的权力来源于敬畏，所以他们有先斩后奏的杀人权力，沈聿还在危险名单中，此时恐怕有生命危险。
“就是你这种人，总想着鸠占鹊巢。”
沈聿哂笑道：“刚刚我杀他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偷看，怎么，你是想要坐享其成，占据那具躯体？”
对面被戳中心思，却还是冷哼一声。
“如果我不杀了他，你也会学着他，坚信什么弱肉强食的战时准则，滥杀无辜，我这是给你，以及所有像你一样的人一个警告。”
沈聿一步步逼近，直到二人全然丧失了安全空间。
这个距离太近了，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喷在脸上。
二人都知道，退后就会失去气势，所以二人一直僵持在原地，谁也不肯先退这一步。
沈聿实在太能沉得住气了。
对方忍不住先开口。
他连着抛出三个问题：“你以为贤者真的无辜吗？法庭就没有冤假错案？他们凭什么高人一等？”
苍白的为自己的无耻行径辩白。
沈聿说的漫不经心：“帝星的矛盾与我无关。”
他的唇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帝星的阶级矛盾愈发尖锐，正是他喜闻乐见的结果。
这个庞大的畸形的国度，在尊主的默许下自相残杀，阶级矛盾如同溃烂的伤口，从内部逐渐腐朽解体。
沈聿油盐不进，没有任何谈判的可能。
“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无情！”对方突然暴起，指节发出骇人的脆响，脸上的肌肉扯着面具，露出一个狰狞的神情。
慕枫的心提到嗓子眼。
“你……”
沈聿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指。
对方脸上的面具诡异的剥离开，落在地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他张开的嘴唇僵住，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察觉到了情况不对，脸色迅速变得铁青。
“你用毒！”惊怒交加的吼声陡然变调。
他的脖子上浮现出一道微小的血痕，他以为是什么东西擦过，由于没有剧烈的疼痛，他就没有多心。
“嗯。”沈聿大大方方的承认，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对方的身体像坏掉的木偶般抽搐。
对方咬牙切齿的看着沈聿，尝试重新操控自己的身体。
沈聿向下一指，只听一声闷响，对手如断线木偶般半跪在了他的面前。
他俯身凑近猎物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冰凉的耳垂：“你们和人类相比，除了寿命长一点，没什么不同，对人类有效果的毒对你一样有效。”
毒素渐渐麻痹神经，让行动和语言变得僵直。
沈聿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翻涌的恐惧——那是对死亡的认知，对无能为力的绝望。
沈聿轻描淡写地从他身旁走过，还不忘细心提醒了句：“如果想死的慢一点就别动。”
慕枫在一旁目瞪口呆，沈聿对场面的控制力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那可是八星监管者啊，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但沈聿还是赢了。
他不禁思考，如果今天他站在沈聿那个位置，面对这样的对手……
毫无破局之法，光是想象就让他后背渗出冷汗，或许只能硬着头皮和实力远高于他的八星监管者对拼。
“好，要死一起死，咱们两个谁都别想好过！”
那位八星监管者扔下一句狠话，竟忍痛对抗浑身肌肉关节的僵直，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闪身向慕枫扑去。
他一半身躯自动覆上银白色的战甲，双手化作利刃，利刃上闪着诡异的莹绿色的光芒，一看就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聿瞳孔骤缩道不妙。
这一记临死反扑来得太快太狠，对于八星监管者同归于尽的一击，他来不及阻挡，至于还在状况外的慕枫，就更不可能反应过来。
“右侧。”沈聿迅速提醒。
话音未落，右侧的空隙出现了一支针管。
针管作为暗器，角度刁钻得令人绝望，封死了所有躲避的空间，慕枫依旧是避无可避。
“下地狱吧！”
人在这个时候，总会趋利避害，选择看上去比较轻的后果承受。
慕枫本能地向右闪避，利爪与他擦肩而过。
针尖刺入他的臂膀，瞬间，药剂在血管中奔涌，迅速裂解蛋白质，使得肌肉迅速糜烂，青筋暴起。
那是处理极其危险的人类重刑犯才会使用的管制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