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迈上了第一级台阶，寸步难行。
在巨大的压力下，空气仿佛被压缩，撕裂，在楼梯散发出的强光之下，盘旋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越往上越浓郁。
那缕黑气就是高浓度黑体能量的实形了。
沈聿腾空翻身，一下子跃上一大步。
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巨大的阻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往下推，只要后退一步，压力就会减轻，这是赤裸裸的诱惑。
沈聿额角渗出一串冷汗，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他终于知道尊主为什么自信的容他向上攀登，在强大的黑体能量之下，不需要一半的距离，任何的血肉之躯都会变成一片血雾。
没有人能够攀登到顶端。
哪怕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沈聿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中，依旧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狼狈，瘦削的身形在巨大的压力下挺拔如松。
如果只看他的反应，必然会对当下的处境产生误判。
沈聿又往上迈了一步，他感受到浑身上下的血管几乎要爆裂开来，五脏六腑都被一只大手捏在一起。
这只是对肉身的压力，再往上不知道还有什么挑战等着他。
沈聿又向上走了几步，他发现，每次站定在一级台阶上，适应当前的压力，然后再次迈开腿向上都要消耗大量体力。
沈聿的体力已经消耗到一个危险的程度，四肢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传递到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停下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果停下来就再也迈不动步伐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力竭。
沈聿选择接受尊主这个无理的挑战，他就一定有自己的目标，不走到顶端与尊主站在同一高度，他是不会罢休的。
耳边的空气发出嗡鸣声，有无数细小的粒子在震颤。
沈聿知道，没必要每一步都稳扎稳打了。
电光火石间，他纵身一跃，抓着虚拟的栏杆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一次性又上了五级台阶。
几乎要走到一半了。
尊主看到沈聿瞬间拉近了一大段距离，有些慌张，他们没想过沈聿会选择这种不要命的爬升方式。
此时，就连高高在上的尊主也要屏息凝神，沈聿离他太近了，让他全然丧失了掌控一切的安全感。
沈聿还没有稳住身形，他就被吸入一个巨大的幻境中。
衣服在巨大的压力下碎裂，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只保留了一秒白皙光洁，随后裂开无数道血口子。
还不等疼痛传到大脑，幻境已裂开猩红的豁口，出现了几道黑色的身影。
他们身形如同鬼魅，仿佛从最深沉的噩梦褶皱里剥离而出，轮廓在混沌中游移，被揉碎又重组。
攻击的一瞬间，沈聿看到了他们的正脸。
那些身影枯瘦干瘪，如同骨骼堆积出来的骷髅，凹陷的眼窝里浮动着磷火似的幽蓝，颧骨高高凸起，皮肤却似被抽干水分的羊皮纸，布满血管状的青黑色纹路。
他们移动时带起细碎的沙沙声，像是千万根枯骨在互相摩擦，干枯的指节戳破空气向沈聿袭来。
压力没有消失，沈聿在幻境中依旧是行动困难。
他需要一边对抗这巨大的压力，一边观察出敌人的弱点，然后一举歼敌，因为没有力气支撑他多次躲闪了。
沈聿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由静到动只在电光火石间。
他后撤半步，避开了自己的要害，随后硬吃下了这一击。
那只枯瘦的爪刺入沈聿肩膀的瞬间，沈聿同样刺穿了对方的胸膛，他没有感觉到对方的肉体，而是一片虚无。
沈聿喉结滚动着咽下血腥气，稍稍松了一口气。
随后，沈聿看到眼前被刺穿胸膛的的黑影化作一团碎渣，消失了。
后面还有其他的黑影补上空位，速度很快，攻势凌厉，一分一秒都不让他喘息。
沈聿干净利落的杀光幻境中的敌人，勉强还能应付。
从幻境出来后，沈聿身上遍布着斑驳的伤口。
轻的地方削去一层皮肉，重的地方可见森森白骨，这些伤口并没有随着幻境消失，而且边缘冒着诡异的黑气，让他更加步履维艰。
沈聿双腿一软，单膝跪在阶梯上。
膝盖处的血口子重新裂开，在阶梯上蜿蜒出一道鲜艳的血痕。
“我要看到你痛苦。”尊主的声音带着些许嘲讽。
尊主很喜欢沈聿在他面前低头的样子，人类就应该对他俯首称臣，那些渺小的蝼蚁凭什么敢和他叫板？
“不会有那一天的。”沈聿的声音和鲜血一同从口中溢出，“哪怕是死，我也要把你们拉下神坛。”
沈聿永远是体面的，他从来不会让人看到他的狼狈，不管是亲人还是仇人。
沈聿露出一个惨笑，丝毫不顾及是对自己下手，他动作狠厉，迅速，毫不留情，封死了自己对疼痛的感知。
这样有助于他继续往上走，但失去了疼痛对外界危险的示警，他不知道会在哪一步灰飞烟灭。
趁着一瞬间疼痛的感觉消失，沈聿攀升到四分之三的高度。
的确是感受不到疼痛了，但他能看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裂开血口子，血珠悬停在空气中，弥散开一片血雾。
沈聿还是高估自己了。
人类身体的极限是他无法逾越的，他用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更进一步，但他不甘心止步于此。
一切都僵持在这里。
……
沈聿被带走后。
慕枫和那位九星监管者站在原地，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慕枫低头看了看肩膀处的一片黑紫，他知道如何处理，拿小刀剜去在药剂的作用下糜烂的肌肤。
“你是我的同僚，我不会无缘无故对你下手。”九星监管者开口。
“多谢了。”慕枫简单包扎了伤口，敷衍的道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刚刚选择袖手旁观的自己吧。”竟然罕见的在九星监管者眼中看到了几丝怜悯的神情。
慕枫愕然，倒也不是他想要袖手旁观，着实是沈聿出手太快了，根本用不上他帮忙。
慕枫抬眸问：“前辈有什么指教？”
对面的九星监管者摇了摇头。
慕枫背后就是地下城的出口，他完全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他没有丝毫犹豫，转头扎进人群中。
“两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