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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捉摸不透

    等了半个时辰,见师姐再次呕出一滩黑血来,皎然才放心不少,那日绪盟仇为她引毒师姐也是吐了血,应当无碍。

    该死的绪盟仇明明说师姐解了毒就会好起来,现在还越病越重,下次见了她,定然不饶她。

    大夫施针后拔去了逐星身上的银针,喂她吃下一颗药丸。

    “她所中之毒是一种蛊毒,大寒,待这颗丸药溶化后,她体内余毒应该很快就清完了。”

    “那我该做什么?”

    “除去她的衣物,被褥也撤掉,以免她出汗过多。”

    “好。”

    皎然见大夫走了,正想溜进去,听得门关了,还没反应过来,屋中的灯便熄灭了。

    她一下觉得眼睛看不太清了。

    适应片刻,才能在黑暗中看见柴彻和师姐。

    他想做什么?

    只见柴彻走到床边掀掉了床上的褥子,只留下竹席,她正纳闷怎么不找个侍女来照顾师姐。

    仔细一看,他扶起师姐,在黑暗中解了师姐的衣裳,啊?

    解了师姐的衣裳?

    这就解了师姐的衣裳?

    柴彻这鼠辈,她要杀了他。

    正欲与他一决高下,外头传来韶枫的声音,“潘神医,我来拿往后几日的伤药。”

    皎然回头一看,登高望远,果然看见院中韶枫的身影。

    穆衿受伤了?怎么会来拿伤药。

    正是这一分神,屋内陡然射来一只短箭。

    皎然脚一滑,直从树上落下,幸好不高,她慌神片刻便站稳了,树干上嵌入那只短箭,多亏她躲得快。

    “谁?”

    皎然本应进去和他理论一番,她也打算这么做,结果刚听见韶枫的声音,不久又听见了穆衿的声音。

    “公子还陪她一起来,有心了。”

    穆衿笑了笑,“二哥呢,正好来串个门,他不在?”

    皎然心烦意乱,虽然早知道他回到了都督府,可现在离得这么近,再走几步就能走到他面前,还好是在夜间,若在白日里,他们互相都能看见对方了。

    她倒也不是怕再见穆近,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上一次比起她的话语,更快见到他的是她的兵刃,只要她再狠一些,就能当场杀了他。

    她还是太心软了。

    阿爹死了,他会为阿爹难过吗?

    那是他爹,不是她爹,可当日只有她一个人痛不欲生。

    穆衿和阿娘,都是一样的狠毒,她不应该再对他抱有幻想,况且此前他跟凤凰雏设局险些害死她。

    他绝非良善之辈。

    然而楼上的窗子已经被柴彻推开,他看着底下的皎然,话却对远处的穆矜说道,“穆衿,你来了?”

    说着下了楼,吩咐左右看好小楼附近,皎然被他一瞪,有理也变无理了。

    好笑,明明做错事的人不是她,她怕什么。

    穆衿走了过来,越靠越近,韶枫跟在他身后,也一起走了过来。

    皎然硬着头皮转了个身去行礼,一言不发。

    “府里来了生人?”韶枫问了一句。

    皎然抬眼去看,见她一只眼睛被包扎了起来,像是伤了。

    怎么会伤了眼睛?

    一定是穆衿,从前她没注意到似愚苑的众人都暗暗远离他,如今回想,一定是他原本就残忍,故此没人敢轻易接近他。

    做了还怕下人来拿药时泄露出去,所以在后头跟着,外人看来他是温厚宽容的主子,实则呢,心狠手辣,衣冠禽兽。

    柴彻道,“他?是阿毁苑里新来的护院,叫做白玉钩,白日里阿毁说想要我从长安带回的安神茶,他这就打发人来了。”

    她不用正眼看他,装作不认识他,也好笑,他们两个过去在似愚苑胡闹那么一阵,几乎什么都做了,除了没真做夫妻,翻云覆雨,一夜缠绵,她的指尖划过他身躯,他的呼吸扫过她的脖颈。

    穆衿于她像是一场不合时宜的细雨,湿漉漉的,恼人却又不至于受寒生病。

    他成婚前不久还同她肆无忌惮亲吻,她几乎被吻得喘息不过来,可三年后再次相见甚至没多说几句话她便一剑伤了他。

    现在能说话了,她又盖着另外一个人的脸换了个身份,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了。

    只有她一个人留着恨意,那恨意不断膨胀,压得她胸口发酸。

    他凭什么设局杀了她一次,她还轻拿轻放,饶了他?就那一剑,他还得起当日她被困在密室里被放血的恐惧吗?他还得起她那一路颠沛流离吗?还得起她一夜间失去所有的痛苦吗?

    她颤抖的手接过了小厮给她的安神茶,装在锦袋里,散发一股幽香,真烦,香得她发晕。

    她行了礼就要走,下一瞬,穆衿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肩膀,“等一等。”

    皎然忽然觉得被他握住了半边肩膀沉重了,她不自觉抖了一下,转过身来,依旧是没说一句话。

    “怎么了?”柴彻问他。

    穆衿轻笑一声,“别急,我也带些回去,正好这几日……睡不安稳。”

    说着便摊开了手,伸到了皎然面前。

    她一时间不明白穆衿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看出她的伪装了?可是看样子,韶枫并没有认出她来。

    她不要多想了,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错还要在这里被他耍得团团转,管他看出来没有,她直接撕了易容,就站在他面前能怎么样!

    她还怕了他不成?

    柴彻招了招手,叫她近些,“这一包给穆衿公子,你略等一会儿,再给你一包新的。”

    皎然被他打断,心里不上不下。

    她烦透了,恨也恨不明白,想也想不明白。

    爱也……爱不明白。

    穆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还是坏人。

    他总让她捉摸不透,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看穿过他,相反,在他面前,她如一盆水一样清透,使得他一眼就能看到底。

    她实在浅薄得可笑,所以才会被他当初耍得团团转。

    他对她的那些笑,并非出于温善,而是一种轻蔑。

    他看出她细作的身份,或许他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他要利用她,所以假装自己是个天真懵懂,宅院里不曾见过世面的公子哥。

    皎然想起他不断提及的毒蛇,哦,原来是这样,似愚苑里真的有一条毒蛇。

    那就是他——穆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