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的脸上带着惊喜与错愕之色,匍匐在地上,看着情绪如此激动的刘据开口道:“陛下,是忠海侯回来了!就是那位去寻仙探路的忠海侯!”
内侍的话让刘据的心情更加激动,他连忙站了起来,而后颤颤巍巍的准备向外走去。
巨大的惊喜已经让他彻底的失去了理智。
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对于一个身体这两天已经开始不太好的人来说——一个出海寻仙的人真的回来了,这难道不是足以惊喜的事情吗?
这对于刘据来说,或许是一颗救命宝药。
倒是刘进的情绪比较平缓,这对于他来说影响不是很大。
他对于皇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憧憬,毕竟他现在的年纪尚且二十来岁,还没有到三十,即便是再过几年登基也没什么。
是的,刘进完全不相信所谓的出海寻仙——也不相信什么仙神鬼的,他只相信自己。
所谓能够长生的丹药一定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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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外
忠海侯陈远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淡淡的平和之色,他坐在那里,心中的思绪则是如同海涛一样翻涌,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学会了平和的看待所有的一切。
在大海上航行,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大海上未知的一切,而是自己内心的崩溃。
一望无际的蓝色、一望无际的海洋,在大海之上或许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时间观念,甚至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东西。
哪怕他是忠海侯也是一样。
船上唯一能够消遣时间的东西,便是那时不时荡漾起来的波涛——至于歌舞什么的?这一次的出行,陈远压根没有带着女子。
因为他实在是太清楚了,在大海的航行上,若是携带了女子,那便是一切争斗的源头。
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你凭什么让一个完全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甚至是看不到陆地的人保持心态的平和?你凭什么觉着带着的女子能够好端端的在船上待着,只属于你一个人?
当情绪堆积之后,你无法阻拦一个濒临崩溃的海员——除非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东西。
所有人、包括高高在上的忠海侯,所有人都无法发泄自己的欲望,都一样的在忍耐。
“忠海侯何在?陈卿?陈卿?”
一连串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连串的呼喊声响起,刘据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脚步声以及身影出现在未央宫中,他三步并作两步,在陈远还未曾站起来的时候,便直接握住了他的双手,眉宇中带着激动的神色。
“陈卿!”
“朕待你多年,你终于回来了!”
陈远躬身行礼,而后在刘据的盼望之中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收获。
新的大陆、新的粮食种子、新的矿产资源、新的蔬菜种子。
所有的东西都是新的,但.....唯独没有刘据所盼望着的“长生不死药”。
刘据并没有失望太久。
他虽然想要长生不死药,想要再多活几年,但也明白的知道,新的粮食作物种子对于大汉的意义来说或许更大——这一点,他刘据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
长叹一声之后,刘据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加忠海侯食邑至一万,忠海侯彻底的成为了“万户侯”的范畴之列。
加陈远的二子为承荫伯。
至此,陈氏彻底走上了最为“巅峰”的时刻,也可以说,此时便是陈氏在大汉最为兴盛的时候了,谁也无法超越。
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与陈氏并行。
这是在任何一个时期都前所未有的。
毕竟.....
太祖时期,陈氏虽然强横,但却还有留侯、瓒侯、等一众开国功臣相提并论,并不能够说完全的力压群雄。
到了惠帝吕后、周勃、陈平等人依旧如此。
而文景二帝时期则是有条侯周亚夫等。
至于武帝时期?
武帝时期则是有冠军侯、长信侯为首的卫霍集团。
一直到武德帝的前期,甚至都有这两个家族以及新出现的“霍光”来与陈氏抗衡。
可此时,忠海侯陈远回来之后.....加之冠军侯、长信侯逝世,整个大汉已经再也没有人能够与陈氏相提并论了!
陈氏当真是可以称一声“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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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下无敌”的陈氏不仅没有变得嚣张跋扈,反而是比从前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甚至开始大幅度的收缩自己的势力范畴。
陈氏的家主、当代的官渡公陈瀚甚至没有接受皇帝任命他为丞相的旨意,连丞相的位置都不要了,只是占据了丞相署内吏的位置。
丞相的位置暂时便空置在了这里。
而刘据为了拉拢陈氏也好,为了一些其他的目的也好,加封了陈瀚为司徒,同样是三公之列,只是相对于丞相来说,这个位置更像是一个“虚衔”。
像是在告诉所有人:“此代的陈氏家主也是三公哦。”
“刘氏没有背弃陈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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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渡公府
陈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面前的陈瀚和陈恒,眉宇中带着点点唏嘘:“只是想不到,当年长安城一别,我等竟然这么多年没有再见了!”
陈恒淡淡一笑:“我也方才从西域回来没有多久。”
他感慨的看着陈瀚:“倒是兄长,一直在长安城中,与陛下周旋,着实是辛苦了。”
陈恒问道:“只是兄长,如今长安城到底是什么情况?当年为什么要让我与四弟分别带着一部分的族人前往远渡?”
是的。
当年的陈恒也好,陈远也好,离开了长安城之后,都带着一部分的陈氏族人远渡重洋,离开了大汉故土。
这让当时的陈恒以及陈远都有些不理解,但这却是陈璟的命令,他们只能够执行。
如今,事情已经完成,他们也已经回来了,当然是对这件事情产生了好奇,于是便想要知道答案。
陈瀚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远远的眺望着天穹上的一切,轻声说道:“其实这只是父亲的一个担忧而已——西域也好,重洋海外也好,都不过是如同当年分裂出漠北、会稽两脉时候的计策。”
“狡兔尚且三窟,我等世家大族又怎么能够不是如此呢?”
“两支族人远渡重洋,去往新的大陆,目的是为了给陈氏留下另外的一些保险。”
他淡漠的说道:“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延续!”
陈恒、陈远对视一眼,面容上都是闪过些许的肃穆之色。
陈远看着陈瀚说道:“殷商大陆那边,并没有太大的军事力量,所以我带过去的一部分陈氏私兵以及陈氏子弟已经占据了一块肥沃充盈的土地。”
“顺势收拢了一部分的当地土著——通过了解,他们便是当初的殷商遗民了,也是我中原华夏大地的子民。”
“只是当时他们分散成为了诸多部落,许多人在那里生存分散,形成了现在的诸多“国度”。”
陈瀚微微点头,便不再多问了。
关于这两支海外族人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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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十九年末。
冬日的大雪落在整个大汉,武德帝在多次的大喜大悲之下身体已经像是一盏将灯油燃尽了的烛火一样,濒临熄灭了。
但这一年的冬天,他还是顽强的挺了过来。
而也正是这一年的冬日,临安侯陈定.....病逝在长安城之中。
自此,大汉能够打仗的“将才”人物,彻底的遗落在历史长河中了。
大汉三雄、陈氏七杰也逐渐的落下了最后一道帷幕,一个璀璨的时代就这样子平和而又从容的逝去了,就好像是在整个历史上没有激荡起来任何的涟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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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二十年,秋冬之际。
大雨夹杂着大雪落下,洁白的雪花被雨水全然冲刷,而后好似是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冰雹一样从天空之上落下。
仿佛是上苍在震怒一样。
十一月十三,武德帝颁布诏书,立嫡长子刘进为太子储君。
十一月十六日,距离武德帝颁布诏书仅仅三日的时间,武德帝便直接病倒在了床榻之上,所有的一切好似都成为了梦幻泡影。
十一月二十三日,临近十二月的日子。
未央宫中
霍光、陈瀚、陈远、陈恒等诸多大臣全都来到了未央宫中,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这位帝王的崩逝。
刘据勉强睁开双眼,面前一片模糊:“陈卿啊.....你既然不愿意接任丞相,那便让霍光去做吧。”
他看着陈瀚等陈氏三人的面容,语气中带着哀伤:“朕....要去了,希望陈氏能够继续辅佐太子....登临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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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二十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凌晨。
在位二十年的武德帝刘据缓缓的闭上了双眼,结束了他这并不算漫长,但却十分精彩的一生。
同年,腊月元日。
太子刘进登基。
次年春,元月元日,太子刘进更改年号,曰为“更始”,是为更始元年。
同时,立尚且三岁的长子刘询为太子,位居东宫。
这也是大汉有史以来第一位这么年幼的太子。
一个时代,缓缓来临。
而此时,是公元前六十七年,历史中宣帝在位的第七年,而巧合的是.....新即位的更始帝刘进.....在这个时空中的谥号为.....“宣”。
是为....孝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