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庄园,主宅大厅。
目送着陈元思乘坐的黑色豪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陆擎天这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大厅,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热情笑容也随之敛去,换上了一抹凝重和思索。
他走到父亲陆国安身边,轻声说道:“父亲,人已经走了。”
陆国安点了点头,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原本略显放松的神情再次紧绷起来。
他望着窗外,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空间,看到遥远的京都。
“这个陈元思……不简单啊。”
陆国安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年纪轻轻,修为已至大宗师巅峰,心性更是沉稳老练,喜怒不形于色,言谈举止滴水不漏。
陈敬之能生出如此麒麟儿,陈家未来百年,恐怕依旧是气运鼎盛啊。”
陆擎天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如此。此子无论是天赋、心智还是气度,都远超同辈。
今日他虽然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但我总觉得,他并非完全相信我们刚才的那番说辞。”
“哼,他自然不会全信。”
陆国安冷笑一声,“陈家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尤其是陈敬之亲自调教出来的儿子,岂会如此轻易被蒙骗?”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忧虑:“我们编造的那套说辞,虽然逻辑上能自洽,又有周圣手作为旁证,短时间内或许能迷惑住他们,让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陆家身上。但是,想要瞒天过海,终究是难。”
郑管家在一旁也适时地补充道:“老爷说的是。尤其是关于调动军方力量围杀吴鼎晟这一点,破绽太大了。
虽然我们模糊处理了细节,但以陈家的能量,想要查证其中的疑点,并非难事。
跨省调动武装力量,尤其还是进入天海市那样敏感的地方,没有军委最高层的直接命令,根本不可能实现。这一点,陈家的人不可能不清楚。”
陆擎天叹了口气:“是啊。刚才陈元思虽然没有当面质疑,但我能感觉到,他心中定然充满了怀疑。只是碍于情面,没有点破罢了。”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拖延时间。”
陆国安目光沉静,“拖到萧先生做好准备,或者说,拖到他不再需要我们为他遮掩的那一天。”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的天空,喃喃自语:“希望……我们争取到的这点时间,能够有用吧……”
大厅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陆家众人心中都清楚,他们已经尽力将萧枫从吴鼎晟之死的漩涡中摘除出去,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陈家的能量深不可测,一旦他们认真追查起来,查到萧枫头上,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陆家将何去何从?是继续坚定地站在萧枫这边,共同面对陈家这尊庞然大物?还是明哲保身,抽身而退?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也考验着陆国安这位老帅的智慧和魄力。
……
与此同时,在那辆平稳行驶,朝着机场方向而去的黑色劳斯莱斯豪车内。
后座上,陈元思微微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膝盖,英俊的脸上没有了在陆家时的谦逊和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陆国安的那番解释,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十年前的下毒恩怨?周圣手出手救治?苏醒后雷霆复仇?调动军方力量轰杀?
每一个环节,单独听起来似乎都合情合理,但串联在一起,却总让他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充满了刻意编排的痕迹。
尤其是调动军方力量这一点,更是疑点重重。
诚然,陆家在西南军区根基深厚,陆国安当年更是军中大佬,门生故旧遍布。
但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昏迷十年,人走茶凉。
他刚刚苏醒,就能立刻调动足以轰杀半步先天的军方武装力量?而且还是跨越省份,直接杀到天海市?
这绝无可能!
华夏的军政体制何其森严!
军队调动,尤其是跨区域调动重火力武装,那都需要经过最高层极其繁琐的审批和授权!
别说他一个刚刚苏醒、早已失去实权的老人,就算是现任的军区司令,没有军委的命令,也绝不敢擅自调动一兵一卒跨省行动!这等同于谋逆!
陆国安的说辞,在这个最关键的环节上,存在着一个无法解释的巨大漏洞!
那么,陆家如此费尽心机地编造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是为了什么?
他们在遮掩什么?
或者说,他们在保护谁?
难道吴鼎晟的死,另有隐情?背后还牵扯着他们陈家所不知道的其他势力或人物?
陈元思的眉头越皱越紧。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陆家,一定隐瞒了关键的真相!
而那个真相,很可能与吴鼎晟真正的死因,以及那个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有关!
这个“幕后黑手”,会是谁?是哪个势力有能力,并且有胆量,在天海市那种地方,斩杀掉他陈家扶植的半步先天代理人,还能让陆家和军方不惜代价为其掩盖真相?
一个个疑问在陈元思的脑海中盘旋。
他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看来,这趟西南之行,并非只是简单的赔礼道歉那么简单。
查清楚吴鼎晟死亡的真相,以及陆家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才是他此行更重要的目的!
他拿出一部经过特殊加密的卫星电话,沉吟片刻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正是他的父亲,陈敬之。
“父亲。”陈元思恭敬地喊道。
“元思,事情办得如何?”陈敬之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回父亲,赔礼道歉的事情已经办妥,陆国安收下了雪莲,表面上此事算是揭过了。但是……”
陈元思将自己在陆家的见闻,以及陆国安的那番说辞,原原本本地向父亲汇报了一遍,并着重指出了其中关于调动军方力量的疑点,以及自己的怀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显然,陈敬之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过了一会儿,陈敬之那古井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陆国安这只老狐狸……看来,事情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他沉吟道:“吴鼎晟那个废物死了也就死了,不足为惜。”
但陆家和军方如此大费周章地替人遮掩,这背后隐藏的东西,才值得我们关注。
“元思,”陈敬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此事,你留在西南,暗中查下去!”
“动用我们陈家在西南的所有力量,务必查清楚,吴鼎晟究竟死于谁手!”
陆家背后,到底站着什么人!我不希望,在我陈家的棋盘上,出现任何不可控的因素!
“是!父亲!”陈元思立刻恭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他知道,这才是父亲派他来西南的真正目的!
“查到之后,不必急着动手,先将所有情报汇总报给我。”陈敬之最后叮嘱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陈元思放下电话,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查清楚真相?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以陈家在西南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和势力,想要查出蛛丝马迹,只是时间问题。
陆家……还有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神秘人……你们最好祈祷,不要让我查出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陈元思并不知道,他要查找的那个“幕后黑手”,此刻正坐在前往京都的高铁上。
他也更不知道,他苦苦追寻的那个神秘人,其实与他自己,在容貌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而此刻的萧枫,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陈家的继承人给盯上了,并且被误认为是某个隐藏在陆家背后的神秘势力代表。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因为,他此行的目的地,正是京都!
无论陈家是否查到他,他与陈家之间的恩怨,都将在京都这片土地上,迎来最终的了结!
……
天海市高铁站,人潮涌动,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列车到发的信息。
萧枫背着一个简单的黑色双肩包,里面只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必备的物品,轻松地通过了安检闸机,走上了前往京都方向的站台。
他没有选择乘坐飞机,而是选择了更为低调和便捷的高铁。
对他而言,几个小时的车程,正好可以用来调整心绪,为即将到来的京都之行做最后的准备。
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是一个靠窗的位置。
萧枫将双肩包放置在行李架上,然后舒适地坐了下来,目光望向窗外。
站台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地和故事。
城市的喧嚣,似乎都与他隔绝开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旅客,即将踏上一段新的旅程。
很快,列车启动的汽笛声响起,伴随着轻微的震动,高铁缓缓驶离了站台,逐渐加速,窗外的景象开始飞速倒退。
广播里传来列车员甜美的声音:“尊敬的旅客朋友们,欢迎您乘坐本次由天海虹桥开往京都南的GXX次高速列车。本次列车……”
萧枫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将心神沉淀下来。
京都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他需要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列车平稳地高速行驶着,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从繁华的都市,到广袤的田野,再到连绵的丘陵。
大约两个小时后,原本安静平稳的车厢内,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争吵声,打破了宁静。
萧枫睁开眼睛,微微皱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车厢连接处,一名穿着时尚靓丽的年轻女子,正对着一名列车员大声嚷嚷着什么,态度显得十分嚣张跋扈。
那女子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穿着一身名牌的白色连衣裙,挎着一个最新款的LV包包,妆容精致,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被宠坏的刁蛮和傲慢。
她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保镖模样的大汉,将本就不宽敞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女子的口音带着明显的广粤那边的腔调,此刻正颐指气使地对着那位满脸无奈的列车员呵斥着:
“我不管!我说了,这个车厢,本小姐包了!”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你现在!立刻!马上!让这个车厢里的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换到别的车厢去!本小姐不喜欢和这些乡巴佬待在一起!”
列车员是一位年轻的姑娘,面对如此蛮横无理的要求,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位女士,实在抱歉。
高铁列车都是按照座位售票的,我们没有权力要求其他乘客更换座位。而且,这节是一等座车厢,并没有空余的位置可以……”
“我听不懂什么座位不座位的!”
白裙女子粗暴地打断了列车员的话,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钞票,直接甩在列车员的脸上,纸币散落一地,“钱!看到没有?这些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她趾高气扬地说道:“让那些人出去!这些钱就当是给他们的补偿!如果不够,让他们来找我!本小姐有的是钱!”
她的举动和言语,立刻引起了车厢内其他乘客的不满。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凭什么让我们换座位?”
“就是啊!有钱了不起啊?高铁是你家开的吗?”
“太没素质了!”
乘客们纷纷出声指责,但白裙女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更加嚣张地对着那些乘客喊道:“吵什么吵?一群穷鬼!能坐高铁就不错了!本小姐让你们换个地方,是看得起你们!赶紧给我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她身后的那几名黑衣保镖也上前一步,眼神不善地扫视着车厢内的乘客,无声地威胁着。
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争吵声、指责声、以及那女子的叫嚣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异常嘈杂和混乱。
萧枫看着眼前这如同闹剧般的一幕,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这个女子的行为,实在太过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其他乘客的正常出行。
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名年轻的女列车员被钞票砸在脸上,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却还在努力维持秩序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