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斐然看着手里的花束,那是几朵开得正盛的白玫瑰,期间夹杂着小朵的白色茉莉。
她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不是因为这花合她心意。
而是他听得懂她的话。
她说了不去医院后,他表达完自己的意见,并没有一直劝说她,更没有强迫她去治疗。
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而眼下她希望尽快走完结婚流程,他就直接带她来了民政局。
又说明他能抓住重点,且目标清晰,行为果断。
当然,他可能只是从自身利益出发,想尽快完婚。
但只要与她的目标一致,程斐然就没意见。
临终关怀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就是尊重她的意愿,珍惜她的时间。
这两点,他都做到了。
他甚至还带来了一束花。
程斐然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花我很喜欢,有心了。”
她像往常一样,微微抬起下巴,带着大小姐特有的高傲语气。
霍暝渊望向她。
她的脸白得像纸,双眸却异常明亮,没有半点被病痛折磨的萎靡。
真不知道是该佩服她能扛,还是该心疼她这份硬撑的倔强……
“走吧,趁着他们还没下班。”霍暝渊说道。
然后他把车停好,绕到程斐然那边,为她打开了车门,将手递给她。
她看他一眼,把手放在了他掌心,带了几分托付之意。
霍暝渊将她的手握紧,与她一起走进民政局。
……
霍暝渊已提前预约过,进去后,无需排队,直接办理手续。
过程很顺利,不到半小时,两人就拿到了小红本。
但在领证的过程中,程斐然觉察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有一个填表的环节,一人一张表,表上要填写自己和对方的基本情况,民族,电话,身份证,籍贯等。
程斐然对霍暝渊的个人信息,几乎一无所知,都是现场问她。
霍暝渊却连她身份证都背下来了。
临出门,霍暝渊请工作人员为他们拍了合影。
程斐然倚靠在他怀里,竟十分配合。
拍完照,霍暝渊随口打趣了她一句:“难得你这么听话。”
程斐然抬眸看着他,“霍先生,你很了解我吗?”
她语气疏离,目光锐利,带着探究与防备。
霍暝渊微微愣了下,淡淡一笑,“既然要娶你,总得提前做点功课。”
程斐然也笑笑,没再追问下去。
……
领完证出来,时间已接近中午。
程斐然肚子有些饿了,抬眼便看见民政局旁边的粥铺。
想起父亲说过,当年他和她妈妈领完证后,就是在那吃的饭。
时间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店还在,当年在这里吃过饭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母亲,程斐然内心一阵伤感,转头对霍暝渊道:“中午就在那吃吧。”
霍暝渊竟也没有丝毫的不乐意,欣然答应了。
程斐然反而有些诧异:“霍大少爷竟然不嫌店小?”
霍暝渊笑了笑,也用同样揶揄的语气说道:“程家大小姐那么挑剔,都能接受的店,肯定不会很糟。”
“……”
“再说了,这是我们婚后第一顿,你就是吃路边麻辣烫,我也会跟你一起。”
程斐然眉心拧起,“你一直这么油嘴滑舌么?”
他倒也坦率,反问一句:“能让你心情好一点吗?”
程斐然无语,却也忍不住笑了。
的确,这几次见面,一听道这家伙说话,她很多坏心情,就全都消失了。
有时候被他逗笑,有时被他逗恼。
但总归是会忘记那些让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
虽然她知道,他或许只是出于对绝症患者的同情,逗逗她开心罢了。
……
正是中午,粥铺内熙熙攘攘,两人进去时,已坐满了。
豪门千金与阔少,平时走到哪里,都是特权加持,超级vip待遇。
但在这家生意兴隆的小店,老板忙得顾不上探究如此精致漂亮的两个人,为何会来他这小店吃饭,只交代了服务员一声:“给客人加张桌子!”便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于是程斐然和霍暝渊在一张临时加的小桌前落座。
桌子有多小呢,坐下时,因为两人一起弯腰向前,额头差点撞在一起。
然后互相看对方一眼,竟也十分默契,谁也没说“这么小,要不要换个地方”的扫兴话。
霍暝渊只是抽了两张餐巾纸,帮程斐然擦了擦桌面。
程斐然是有些洁癖的,也从没在这样拥挤的环境里吃过饭。
放在以前,她可能会觉得忍受不了。
现在,却觉得很有意思。
程斐然出生就在罗马,加上父母的万般疼爱,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拥有着全世界。
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过去的生活,不过是在纸醉金迷中麻木地活着。
行走一天,鞋底还一尘不染的人,怎么能说自己体验过生活,真正地活过呢?
她所拥有的世界,也不过是云端上的那一点点而已。
霍暝渊扫了桌上的点餐码,把手机递给程斐然,“想吃什么,自己加购物车。”
程斐然正要伸手去拿手机,却又迟疑了,看他一眼,说道:“你帮我点。”
于是霍暝渊负责点餐。
上菜很快,四菜一粥,一份家常小饼。
都是程斐然喜欢的口味,还都备注了不要葱。
程斐然近距离地看着对面的男人,他对她的功课,是不是做得太充分了?
“对了,刚才就想问你,你应该是想把秦少坤引到这家民政局来吧?为什么半路改变计划,换了路线。”霍暝渊一边问她,一边用开水帮她烫洗餐具。
程斐然接过他递来的勺子,轻轻搅动热粥,把先前在秦少坤车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霍暝渊。
秦少坤起初是要来这里,但后来接了通电话,得知她与霍暝渊今天要领证,地点就在他们要去的民政局,由此推测出她是想把他引到这边来,便改了方向,打算带她去另一家民政局,然后逼她领证。
霍暝渊又问道:“你认为是谁给他打得电话。”
这个问题程斐然之前就想过,说道:“肯定是一个知道我们今天领证的人。”
霍暝渊点了点头:“我这边,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的两名助理,都是我心腹,可以排除掉。”
“那就只能我家的管家阿姨和她女儿了,你之前见过的。”
霍暝渊沉吟两秒,对程斐然说道:“那我建议,你近期不要回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