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国的卧室。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纱帘,在红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傅振国像烙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硬板床被他折腾得嘎吱作响。

他面朝里,背对着林曼秋,宽阔的肩膀绷得死紧,呼吸也比平时粗重。

林曼秋原本已有些睡意,被他的动静彻底搅散。

“咋了?睡不着?”

“还在担心我跟小贝?”

她声音带着睡意的慵懒,伸出手去握住另一只大手。

傅振国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翻过身,动作有些大,带起一阵风。

黑暗中,他灼灼的目光锁住妻子温婉的脸庞,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像在吞咽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

他沉默了好几秒,空气里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不是这事儿!”

“哦?到底是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愁的我傅大司令员,觉都睡不着!”

林曼秋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傅振国又沉默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猛地抓住林曼秋在他胸口的手,握得很紧。

“曼秋,你到了琼州岛,要是见到周正涛那老小子…别搭理他!”

“周正涛?那个琼州岛军区的周司令?他…怎么了?”

林曼秋一愣,半天才回想起这个人。

“哼!还怎么了?!那老小子…当年在东北剿匪那会儿,跟我一个排!”

“仗着读过几天书,能写几句酸诗,长得也…也算人模狗样!”

“就他娘的…就他娘的…”

他还想说,就卡壳了,似乎那个词难以启齿,语气酸溜溜的,像个闹别扭的大男孩。

林曼秋看着丈夫难得一见的窘迫和憋闷,从他说的话语中,开始努力拼凑当年的事儿。

电光火石间,一个模糊的印象跃入她脑海中。

“哦!我想起来了!”

“是不是…是不是当年往文工团,送了好几封情书给我,署名叫什么,‘塞北孤狼’。”

“结果被小静当众念出来,臊得他一个月没敢抬头看我的那个…周文书?”

小静是林曼秋文工团的好闺蜜,现在跟她一样,退居二线,定居在东北。

傅振国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坐起身,声音都拔高了。

“对!就是他!”

“还什么,‘塞北孤狼’,我看是,‘塞北土狗’还差不多!”

“还写什么‘你的眼眸,是黑土地上的星辰’…”

“呸!简直酸掉大牙了!”

他模仿着当年周正涛的腔调,满是鄙夷,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得意。

“他…他后来还托人打听你!知道咱俩好了,还跟我打了一架!”

“结果又打不过我,最后鼻梁骨,都差点让我揍歪了!”

林曼秋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赶紧捂住嘴。

“哎呀…都是猴年马月的老黄历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居然还记着呢?”

“人家周司令现在可是坐镇一方的大员,儿女好像都成家了…”

听到这,傅振国更急了,连忙打断她,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儿女成家怎么了?!他老婆死了那么多年,却一直没续弦!”

“谁知道他是不是还…还贼心不死?!”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离谱,但梗着脖子,就是不肯认输。

林曼秋止住笑,重新躺下,拉着他的胳膊让他也躺回来。

“振国,你呀…”

“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还吃这飞醋?”

“那周正涛好像是周晓薇的父亲,婉蓉跟我讲过,那丫头在岛上医院工作!”

“医术还挺好!”

“听说…对我们战霆还有点心思?”

她伸出手指,指尖轻柔的抚上他紧蹙的眉心,眼里全是温柔。

听到周晓薇的名字,傅振国眉头皱得更紧,冷哼一声。

“哼!他那闺女,跟她爹一个德性!眼睛长在头顶上!战霆能看上她才怪!…不过,”

“不过,老周那人,护犊子得紧!他好像就一个儿子,一个闺女。”

“我怕他因为女儿的事,或者…或者因为当年那点儿破事,给你脸色看!”

“或者给战霆…还有玥灵使绊子。”

“他在那位置,想为难人,有的是办法!”

林曼秋了然的点点头,原来丈夫辗转反侧,还是因为担心自己和孩子。

她心里暖融融的,但又有点好笑。

她凑近丈夫,额头抵着他带着胡茬的下巴,声音轻柔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放心吧,我的陆大司令。”

“你媳妇儿我,当年能在文工团把一群愣头青迷得晕头转向,靠的可不只是脸蛋。”

“周正涛他再是司令,也得讲道理不是。”

“我是去商量儿子婚事的,是带着诚意,带着你傅家的脸面。”

“他要是敢公私不分,为难小辈…”

“我林曼秋也不是吃素的!”

“当年能让他当,‘塞北孤狼’,现在就能让他当,‘琼州病猫’!”

她声音顿了顿,语气又转为更深沉的温柔。

“再说了…我的心,在哪儿,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当年在黑土地上,是谁像座大山一样挡在我前面,替我挨了那颗流弹?”

“又是谁用缴获的罐头盒子,给我做了第一枚‘戒指’?”

“他周正涛就算写一百封酸诗,也比不上你为我挡的那颗子弹实在。”

林曼秋轻轻抚摸着丈夫胸口那道,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的旧伤疤,那是他爱她的勋章。

傅振国身体猛地一震,胸口那道旧疤仿佛又灼热起来。

所有的醋意、担忧、烦躁,都在妻子这轻柔的触摸和低语中,烟消云散。

他猛地收紧手臂,将林曼秋紧紧箍在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下巴重重地蹭着她的发顶,声音沙哑,满是霸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林曼秋,生是我傅振国的人,死也得跟我埋一块儿!”

“他周正涛…算个屁!”

“睡觉!”

他凶巴巴地命令道,仿佛刚才那个吃醋闹别扭的,压根就不是他。

林曼秋在他滚烫坚实的怀抱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呼吸声,无奈又甜蜜地笑了笑。

她轻轻回抱住他,像安抚一头终于被顺了毛的大狮子。

果然,这霸道总裁的味儿,确实是随了根儿的。

另一边,唐玥灵已经在海上颠簸了几小时,但情况却有点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