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云寂寺上方的山谷,激荡起一阵巨大的法号之声,犹如数十个大钟齐撞,震得山谷鸣响,群鸟惊飞。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贪欲暂时乐,受报苦无穷!
岳施主,你已命在顷刻!还不速去!”
鬼面心中一惊。
这广智禅师的佛门狮子吼,当真出神入化。
连金阙被也这一吼之声惊醒,顺手抄起了床边的铁伞,在窗下凝神观望动静。
只听那叫岳南天的少年惊悚地喊道:
“红姐,那和尚发现了!他内功好强,不会出来打我们吧?”
那娇媚的女声道:
“好弟弟,你放心,他是个缩头乌龟!红姐我呀,每隔半月都带俊俏的郎君来此欢好!但是这缩头王八从未出来过,只会在那里叫喊。你别理他,咱们继续快活……”
只听那浩大的声音又道:
“善哉!善哉!岳南天岳施主,你号称华山南北第一纨绔子,在同州、商州两地,终日沉迷烟花柳巷,怎么现在,受她媚功迷惑,竟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啊?红姐,这和尚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不是个女的……”
岳天南沉寂片刻,便惊恐地大叫起来,声音如同杀猪:
“啊!!!!啊!!!!!啊!!!!!你!!!!
你怎么会!!!!
比我还大!!!!”
那娇媚女子咯咯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小哥哥,别害怕,我真的是个女子,只是错生了男身!你来都来了……来都来了……来都来了……来都来了……”
那娇媚女子的武功显然也十分深湛,那“来都来了”四字似是带着某种直摄人心的魔力。
岳南天的声音变得痴痴傻傻,缓缓说道:
“是啊……呵呵……来都来了……来都来了……来都来了……”
随即欢好之声又起。
少顷,岳南天短暂恢复了清明,惊恐地叫道:
“啊!!!!啊!!!!啊!!!!
我的真气,怎么不受控制的外泄!!!!
啊!!!!我要变成废人了!!!!
红姐!我不要变成废人!我不要变成废人!”
那娇媚女子咯咯笑道:
“小哥哥,我们虽然只做了一夜夫妻,但是我分走你一半内力,这也很合理吧?”
只听岳南天咬牙切齿地拔出兵刃,悲愤地吼道:
“你这贱人,我杀了你——
啊!!!!!!”
只听岳南天惨叫一声,之后再无他的声音了,显然是他不知怎的,竟然已遭了那女子的毒手。
云寂寺四周又恢复了沉寂。
半晌,广智才叹道:
“阿弥陀佛,肖红树!这一年来,你已在我门外奸杀了二十个男儿,你究竟要如何才肯罢手?”
“哈哈哈哈……”
那妖媚女子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如同夜枭,在黑暗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她用怨毒之极的语气道:
“谢云深,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要不是你迟迟不肯回头,我怎么会勾引别的儿郎?
我还是当初那句话,要想让我停手,你要么杀我,要么娶我!”
“肖红树,当年的谢云深早已死了,现在跟你说话的广智和尚,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杀业也好,姻缘也好,跟他都无半点因果。”
“哈哈哈哈,你不是自诩普渡众生,要救拔世人脱离苦海吗?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少年死在你的云寂寺外,你却见死不救!不就是因为你不敢面对我!而你之所以不敢面对我,就是因为你还爱我!”
“阿弥陀佛,个人有个人的因缘,也有个人的果报,这些少年儿郎的业报,是他们自己造的,与贫僧无关。
贫僧也还是那句话,我曾向师傅发下重誓,绝不杀你。但肖施主要想得偿所愿,除非杀了我!”
“谢云深,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娶我,一生一世独宠我一人!”
“肖施主,我虽不会杀你,但你想引我破戒,也不容易!你的天魔功虽然厉害,但还不足以破我的金刚琉璃诀!”
“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悦耳的铃声响动,那娇媚的女声转眼已经到了中庭。
鬼面和金阙戳破窗纸向外看去。
只见在小庙中庭,广智和尚正襟危坐,而在他面前,跪着一个娇娆至极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袭若隐若现的红色纱衣,勾勒出了惊心动魄的曲线,裸露出圆润香肩和玲珑锁骨,裙摆高开衩至腿根,行动间雪色肌肤若隐若现,赤裸的足踝系着缀有一个细小金铃的红绳。
她的音色更是蜜里裹刃的酥媚,天生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说话时气息仿佛拂过耳畔,如同情人枕边的私语,字字句句都撩拨心弦,能让人骨髓发软,甘心沉溺。
“不多试一次,你怎么知道……”
仅仅这十个字说出,鬼面和金阙便觉头晕脑胀、眼热心跳。两人一擦鼻子,发现自己都流下了鼻血。
两人不由得暗暗心惊。
这女子显然是在以一种以高深内功催动的独门媚术,引诱广智和尚破戒。
鬼面和金阙仅仅看了一眼她的样子,听了她的一句话,便煎熬到鼻血横流,也难怪那岳南天会惨死石榴裙下。而广智和尚此时承受的媚功压力,更是可想而知。
二人心中都想:
“幸亏广智禅师提前说破,此人是女相男身,我心中才有了准备。否则以她的媚术之厉害,我的神志说不定现在也已被她所迷,不由自主地做出种种丑态了!”
小庙之中,檀香骤然凝滞,甜腥的暖风蚀骨入髓,鬼面和金阙只觉得钻入鼻腔的幽香,混合着情欲蒸腾的麝兰,每一缕气息都幻化为无形的手,在揉捏着他们意志的防线。
与此同时,那个叫肖红树的妖女已经解开衣襟,纵体投入广智怀中,做出种种魅态。她踝间的金铃发出震人心魄的音波,每一次轻响都精准叩击在心窍最痒处,那铃音仿佛就在听者的耳廓边欢畅的嘶鸣。
加上肖红树毫不收敛的大作欢好之声,即便鬼面和金阙都是江湖上罕有的高手,也不免欲发如潮,忍不住就要扑倒对方。
不过两人很快意识到,这色、香、气、声,原来都是这女子用高深内功催动的邪术,二人赶紧收敛心神,运使内功抵御,同时将视线转向别处。
却见在这女子媚功的波及范围内,一切众生都失去了神志。
墙角的一只蟑螂,骑上了另一只蟑螂。
饭桌上的苍蝇,骑上了另一只苍蝇。
就连寺中常年打架的一只大花狗和一只大花猫,无同类可骑,焦急得“汪喵”一声,也滚作了一团。
隔壁的小沙弥慧觉,也惊惶失措地喊道:
“啊!!!慧明师弟,你在干什么?师父明明已将我们两个牢牢缚住,你怎么竟然挣脱开了!
啊,师弟……我不能再欺骗自己的内心了!
师弟,我也一向把你当作世上最亲近的人……
不!师兄要在上面……”
就在这时,广智的诵经声响了起来。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符合某种神奇的律动,竟然完全盖过了肖红树又尖又急的欢好之声。
两股声音斗法了一阵,肖红树的媚功始终不能盖过那欢好之声。
肖红树见无论怎样,都不能引诱广智破戒,欢好之声突然止歇。
她合上衣襟,凄然一笑,声音忽然成了一个稚嫩的少女,语气惶急地说:
“云深哥哥!这是……毒蛇咬伤!后宫之中,怎么会有毒蛇?没关系,我来替你吸去毒液!”
肖红树俯身跪在广智脚边,一边哭泣,一边吮吸着他脚踝上的一个早已愈合的伤疤。
“云深哥哥!呜呜呜……你别死……云深哥哥……呸!你说过你以后会娶我为后的!你不能死……”
诵经之声突然停了。广智和尚缓缓睁开了双眼,双目中笼罩了一层迷惘之色。
少年时代,他年幼丧母,一个皇长子生活在深宫之中,简直是步步惊心,饱受残害。
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天,少年时的他行走在御花园中,突然被毒蛇所伤。
那天的少女,便是这样替他吮毒的。
“红树……红树……”
肖红树眼中射出狰狞的光,全力催动媚术。
“云深,你终于能娶我了!唔……”
就在这时。
厢房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唱诵之声,令广智已经昏沉的神志瞬间恢复了清明。
“苦海滔滔孽自招,迷人不醒半分毫……
头一天来到鬼呀么鬼门关……
死去的亡魂呐两眼就泪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