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人吵的头疼,皇上当即大喝一声,“好了,小厦子,都拖下去,等太医来一检验即可知到底是谁犯了欺君之罪,到时按照宫规处理即可。”
皇上的话语冷酷且不带一丝感情,简单的话语中已然动了杀心。
采月和刘畚当即就清楚,等下章太医诊完脉之后,他们二人中便要死一个了。
采月信心满满,她们小主的龙胎就是被刘畚所害。
而刘畚此刻死死跪在地上,偌大的闲月阁只剩下了皇上拨弄手中翡翠珠串的声音。
章弥来的很快,与此同时,这段时日刘畚给惠贵人诊脉的脉案也拿了过来。
见状,皇上便对着章弥开口说道,“你且看看这安胎药的药方有无问题?据实汇报即可。”
听到皇上这么说,章弥恭敬的应了应,然后便翻看起沈眉庄的脉案,身为太医院之首,章弥的看诊的功夫还是没的说的,很快看完后便开口回道,“回皇上的话,惠贵人体质温厚,刘太医的安胎药方乃是根据惠贵人的体质所开,并无什么问题。”
“若皇上还有异议,微臣可检查惠贵人所服用的安胎药药渣,只要一看,微臣便能发觉其和脉案上记载的有无差错。”
章弥做事谨慎,看完了脉案之后便提出要看惠贵人日日服用的安胎药药渣。
毕竟脉案可以做手脚,安胎药自然更容易被人做手脚,这点也恰恰是皇上想让他做的。
听到他这么说,皇上一摆手,苏培盛便捧着一堆药渣走了过来。
章弥从左到右细细闻了半天,又折返了一次闻了一遍,然后方才恭敬的开口回道,“回皇上的话,惠贵人的安胎药并无问题。”
听到章太医这么说,采月顿时便傻眼了,眼神直接看向人群中的莞贵人,身上不知从哪忽然使出了一股劲儿,竟然挣脱了控制她的太监。
“是你,是你谋害我们小主!”
采月指着甄嬛开口说说道。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便连忙爬到皇上的面前,哆哆嗦嗦的开口说道,“皇上明鉴,皇后娘娘明鉴,当日莞贵人给我们小主请了个医官,说是温太医不在宫内,唯恐小主的身孕有疑,所以才专门找了个面生的医官来替我们小主诊脉。”
“当日那医官确确实实告诉我们小主,安胎药中被人下了相克之物,所以小主才会腹部冰凉有不适的症状,正因如此,我们小主才会认为安胎药有问题,所以...所以才不敢继续服用安胎药,还望皇上明鉴。”
采月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磕头,采月用足了力气,不一会儿,院子的青砖上便留下了血迹。
而此时,皇上对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
安胎药没有问题,脉案也没有问题,既然如此,那便是惠贵人自己疑神疑鬼,所以才导致无故小产。
不管旁人说了什么,既然怀疑太医有问题,又事关皇嗣,为何不上报?
若是惠贵人第一时间告诉皇上、告诉皇后,再不济告诉太后,此事也不会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听到这件事还涉及莞贵人之后,皇上眯着眼睛,猛地看向了人群中的莞贵人。
而此时甄嬛心中大骇,勉强让自己镇定一番,当即便跪到了正殿,说出口的话却是和采月的话截然不同。
“回皇上的话,嫔妾并不知晓此事,当日嫔妾是见到一名医官来闲月阁,但乃是因为眉姐姐身边的宫女生病,所以那医官才来看诊。”
“至于眉姐姐安胎药是否被人下药一事,嫔妾实在不知。”
“嫔妾便是再不懂事,也知道医官是没有资格为宫中的主子看诊的,如此不合宫规的事,嫔妾不敢犯。”
甄嬛并不傻,在听到章弥说惠贵人的脉案和安胎药都没有问题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和眉姐姐进入了局中局。
但如今眉姐姐没了皇嗣,皇上已然龙颜大怒,若是自己再牵涉进去,那玉娆便要在西北等死了。
甄嬛说完这番话后便低下了眉眼,她在心中暗暗说道,眉姐姐,唯有一线生机,咱们才能有翻身的一天,还望姐姐不要怪我。
但此时她的心声,采月是听不见了。
听到莞贵人反口,采月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着便要向莞贵人袭来。
当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岂能容她一个婢女如此放肆,她嘴里句句没有实话,皇上听的心烦,已然让人堵了她的嘴。
见皇上已经没了耐心,年世兰在一旁凉凉开口说道,“既然惠贵人的宫女口口声声说惠贵人是被人暗害,那惠贵人到底有没有被人暗害,章太医一诊便知。”
“另外惠贵人无故小产,总得给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后一个交代才是。”
“至于这奴婢的话,说的和莞贵人截然不同,怕是要请这位医官来对峙了。”
贵妃的话说的合情合理,见皇上并无反对,章弥擦了擦额角的汗,便跟着御前的姑姑进了闲月阁的内殿。
同时皇上身边的芳若姑姑便带着御前的人再次去了太医院。
此时惠贵人还昏迷不醒,内殿的血腥味很重,章弥诊完脉之后,很快便从内殿走了出来。
章弥面色沉重,很快便开口说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惠贵人体内并无被人毒害的迹象,倒是微臣查探到,惠贵人有中暑的现象。”
“盛夏暑热严重,孕妇本就不宜在午时出门,微臣通过观看脉案得知,这半月惠贵人已然有盗汗滑胎的迹象,若是好好用药倒是也无妨。”
“只是不知为何,惠贵人的脉象一直无好转,加之今日中暑,所以才会小产。”
章弥的话音一落,刘畚便跪着向前了几步,并开口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明鉴,微臣这半月给惠贵人诊脉时已然发现了这个问题,惠贵人如今的脉象实在不宜下床,应在宫中静养。”
“为此,微臣还特意告知了贵妃娘娘和苏公公,本来按照微臣的药方和药膳补养,皇嗣还有一线生机,但惠贵人不信任微臣,连微臣开的安胎药也不愿意服用,所以盗汗滑胎之症一直未缓解。“
“为此微臣已经上报太医院和贵妃娘娘,还望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明察。”
惠贵人怀像不好需要卧床静养的事情,皇上知道,也听苏培盛说起过一嘴,只是这段时间边疆不稳,所以皇上便未抽出时间来看她。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蠢到把孩子作没了。
听到还有自己的事,年世兰连忙开口,“皇上,皇后娘娘,臣妾得知惠贵人不宜下床需卧床静养的时候,便已经免了惠贵人所有的请安和宴会,让她在宫里安心休养就是,至于惠贵人今日为何中暑,是臣妾失察。”
见皇上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苏培盛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说道,“皇上,惠贵人今日来九州清晏求见,乃是为了莞贵人所托之事,只是皇上当时在处理政事,所以惠贵人只是站了一小会儿,便被奴才劝回去了,至于惠贵人有没有立刻回宫,奴才便不知了。”
见矛头再次指向自己,甄嬛竭力令自己冷静下来,面上带着一丝委屈抬眸看向皇上,“皇上,嫔妾冤枉。”
“嫔妾的双亲死于西北流寇之手,家中唯有一个小妹还远在西北,嫔妾自小和眉姐姐一同长大,如今家中出了事,在宫中嫔妾除了眉姐姐实在不知道还能和谁商量。”
“嫔妾知道眉姐姐怀着身孕辛苦,前来打扰是有失偏颇,但嫔妾孤身在宫中,也实在不知还能有谁倾诉,但眉姐姐胎像不稳一事嫔妾实在不知,嫔妾若是知道,便是死也不敢拿此事来劳烦眉姐姐啊!”
听到她一番委屈自责的话语,皇上沉眸盯着对方,就在此时,皇后摸着肚子开口说道,“不管莞贵人是否知情,本宫就问,刘太医可否告知了惠贵人她如今需要卧床静养,若是惠贵人本身知道,还敢再烈日之下同一位阿哥说闲话、管闲事,臣妾以为此过不能轻纵。”
皇后说的十分生气,毕竟按照这几人的证词来看,便是惠贵人自己不珍惜身子,才害得皇嗣出了事,若当真是如此,必不能轻纵。
皇后的话,皇上也十分认同,若是沈眉庄明知自己身子不适,还敢如此便是故意的了。
刘畚不敢隐瞒,当即便开口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惠贵人之事事关重大,微臣已然告诉了贵妃娘娘和皇上,如何敢不告诉惠贵人自己呢?”
“只是微臣今日才得知惠贵人怀疑微臣的忠心,那想来微臣的话惠贵人也不会放在心上了。”
刘畚看着十分颓废,仿佛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却得到如今这个结果一般。
就在此时,御前的芳若姑姑也带人从太医院回来了。
“回皇上,奴婢带人去太医院查探过了,许医官确实奉命来闲月阁诊脉,不过并不是像采月姑娘说的,是给惠贵人诊脉,而是给闲月阁的宫女诊脉。”
“太医院也有脉案可以佐证,许医官说不曾见过什么药渣,也不曾给惠贵人诊脉。”
“不过惠贵人身边的宫女当时曾问过一句,若是几日不喝安胎药是否有异样,那医官因觉得兹事体大,所以不敢擅自回复,只说太医开的安胎药还是按时服用的好,不然怕是对腹中的胎儿不利。”
“奴婢也已经将那人带来了,皇上可要问话?”
听到芳若姑姑这般说,皇上看向采月的眼神已经带了杀意。
几日不喝安胎药是否有碍?
这样的话既然已经问出口,那便说明惠贵人有利用腹中皇嗣争宠之嫌?
什么不信任太医?
什么医官诊脉?
都是遮掩的假象罢了。
惠贵人怕是想引起身子不适,引来皇上的关注,只是没曾想到,她腹中的孩子经不起折腾,所以才造成了今日这个结果。
听到这里,皇上心中已经认定了是惠贵人犯蠢,意图拿腹中的皇嗣争宠。
“不用问了,事情已经昭然若揭,章太医也诊过脉了,并无人暗害她,既然她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子,旁人自然也不用替她珍惜了。”
“传朕旨意,贵人沈氏德行有亏,褫夺封号,贬为庶人,着冷宫安置。”
“至于伺候过沈氏的宫人,亲近者一律杖杀,其余发配慎刑司服役。”
皇上站起身子,用手半遮住面前的阳光,冷淡的开口说道。
闻言,采月、采星瞪大了眼睛,顿时瘫坐在了原地,采月还想说什么,只是这时候御前的人已经不会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了。
处理了一上午的闹剧,皇上看着面前的嫔妃,目光落到莞贵人身上的时候停顿了一瞬。
然后便开口说到,“至于贵人甄氏,褫夺封号,降为常在,不管怎么说,沈氏今日都是为了你出的门,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给朕的孩子抄经祈福吧。”
甄嬛知道,能从这场风波中仅得到降位和褫夺封号的惩罚,已经是极好的结局了,但感受到落在自己身后芒刺在背的目光,她心中仍不免酸楚了几分。
这就是宫中的明争暗斗吗?
一个不小心,便只能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场。
皇上心烦,目光落到皇后的肚子上时,方才柔和了几分。
他站到皇后面前,挺直着脊背,对皇后伸出手,声音略微温和了几分,“这里的事情交给贵妃即可,今日皇后也累了,朕送皇后回宫吧。”
听到皇上这么说,皇后微微抿唇,便把手放在了皇上的掌心中。
在场嫔妃都看出皇上此刻心情不好,也不敢作妖,看着皇上和皇后离开了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桃花坞。
“如今天热,皇上喝碗百合莲子茶吧。”
到了桃花坞之后,皇上坐在正殿也不说话,皇后知道,皇上还在为沈氏‘小产’的那个孩子伤心。
百合莲子茶既能降火又能安睡,最适合皇上此刻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