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破窑内弥漫着腐臭与铁锈混杂的气息,宛如一只巨兽张开的腥臭大嘴。萧临渊发上还沾着未干的雪粒,冻得通红的耳朵几乎失去知觉,却在老刀冰冷的注视下,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老刀用短刀挑起他的下巴,刀刃上凝结的暗红血痂蹭过他的皮肤,独眼闪过一丝赞许:“倒是有几分骨气。”话音未落,短刀突然挟着凌厉的风声斜劈而下,萧临渊本能地后仰,锋利的刀刃擦着鼻尖划过,带起的劲风削落几根碎发,飘落的发丝在空中打着旋儿,如同他逝去的天真岁月。
“从今天起,你连条狗都不如。”老刀的靴子狠狠踹在他后背上,将他踹进墙角的污水坑。浑浊的污水瞬间没过头顶,萧临渊在刺骨的污水中拼命挣扎,腐臭的脏水灌进鼻腔,呛得他眼前直冒金星,几乎窒息。就在意识即将涣散之际,他摸到怀中那枚玉佩,父亲临终前挥舞破虏枪时的豪迈身影在脑海中闪过,母亲决绝自尽时的凄美面容也随之浮现。他猛地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抠进长满青苔的石壁,指甲缝里渗出血珠,与污水混在一起。他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一点点将自己拉出水面,上岸时,剧烈的咳嗽震得胸腔生疼,嘴角溢出的污水里还带着血丝。
此后三个月,萧临渊如同坠入无间地狱。每日寅时,当寒星还挂在天际,黑暗浓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老刀便会挥舞着浸了辣椒水的皮鞭走进窑洞。皮鞭破空的呼啸声如同催命符,狠狠抽在萧临渊的身上,瞬间在他背上绽开出一道道血痕。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他被迫赤手与饥饿的野狗搏斗。那些野狗双眼通红,露出尖锐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萧临渊的手臂、大腿被野狗的利爪和牙齿撕扯,布满交错的齿痕和抓痕,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地窖里的干草。
或是蒙住双眼,仅凭听觉躲避机关射出的淬毒暗箭。密室中机关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好几次,淬毒的暗箭擦着他的头皮、脖颈飞过,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感,险些命丧当场。有一次,他被铁链吊在满是毒蝎的瓮口,瓮中密密麻麻的毒蝎躁动不安,蝎尾的毒刺泛着诡异的蓝光,几乎要刺入他的脚心。冷汗浸透衣衫,他却紧咬牙关,嘴唇在无声翕动:“拓跋野...我要你死...”那声音微弱却坚定,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呐喊。
与他一同训练的还有其他七名少年,皆是老刀从街头巷尾捡来的“苗子”。其中为首的黑狼,生得虎背熊腰,左眼有道狰狞的刀疤,那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脸颊,为他增添了几分凶神恶煞的气息。黑狼常带着手下抢走萧临渊的口粮,还将他按在泥地里肆意羞辱。“就你这小身板,还想报仇?给老子当垫脚石差不多!”黑狼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萧临渊身上,萧临渊蜷缩着身子,默默承受着痛苦,只是默默舔舐伤口,将仇恨化作深夜里偷偷加练的动力。
深夜的破窑外,寒风呼啸,萧临渊独自在破窑后的悬崖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用粗糙的石头一下又一下地磨着自制的匕首。石头与匕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双手布满血泡,每磨一下都钻心地疼,但他却不肯停下。他反复练习,老刀传授的杀招,一招一式都带着对复仇的渴望,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窑洞。
转机出现在一次野外试炼。老刀将八人扔到荒山中,要求他们七日之内带回指定猎物,失败者将被遗弃。荒山中荆棘丛生,野兽的嚎叫声不时在四周响起,令人不寒而栗。萧临渊在寻找目标时,意外撞见黑狼等人围攻一名采药女。那女子约莫十六七岁,鬓角插着朵小白花,在这群恶徒手中拼命挣扎,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衣衫也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放开她!”萧临渊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手中匕首寒光闪烁,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萧家堡被屠戮的那天,愤怒和正义感充斥着他的胸膛。
黑狼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瞧瞧,我们的小少爷居然心软了!”他挥拳砸向萧临渊,拳风带着呼啸声,却被萧临渊侧身躲开,匕首擦着他的耳畔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其他少年见状,纷纷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包围圈。萧临渊背靠悬崖,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寒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看着采药女惊恐的眼神,突然想起母亲自杀前的模样,母亲那决绝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那一刻,复仇的怒火如火山喷发,他低吼一声,手中匕首化作夺命的毒蛇,在人群中左突右冲。鲜血溅上他的脸庞,温热的触感竟让他感到一阵快意,仿佛每一滴血都在为萧家的冤魂复仇。
当黑狼捂着肚子倒在血泊中时,萧临渊的衣衫已被血浸透,身上也有多处伤口在流血。采药女颤抖着递来一块干净的布条,他却厌恶地拍开:“别碰我!”他蹲下身,揪起黑狼的头发,眼中满是森冷的杀意:“记住,在血影阁,心软的人才是废物。”这句话既是说给黑狼,也是说给自己。从那以后,萧临渊彻底变了,他开始主动抢夺他人的资源,在训练中手段愈发狠辣,眼中的纯真彻底被冰冷的杀意取代,仿佛变成了一台只为复仇而生的杀戮机器。
六个月后的月圆之夜,皎洁的月光洒在破窑上,为其披上一层银纱。老刀将萧临渊带到一间密室。密室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密室中央摆放着一具全身铁甲的人偶,人偶的要害处标着红点,在昏暗的烛光下,那些红点仿佛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刺中七处红点,你便出师。”老刀扔来一把淬毒的匕首,匕首柄上缠着的布条还沾着前人的血迹,“但人偶里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是万箭穿心。”
萧临渊握紧匕首,深吸一口气冲了上去。铁甲碰撞声在密室中回荡,如同沉闷的战鼓。他的手臂、大腿接连被暗刃划伤,鲜血染红了地面,在烛光的映照下,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泊。当第七处红点被刺破的瞬间,机关启动,万箭齐发。箭矢破空的呼啸声响彻密室,萧临渊早有预判,猛地扑倒在地,箭矢擦着他的后背钉入墙壁,震落的墙灰纷纷扬扬地洒在他身上。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看着手中滴血的匕首,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带着解脱、疯狂与不甘,回荡在密室中久久不散。笑声中,他想起初入血影阁时那个在污水坑中挣扎的自己,而如今,他终于有了复仇的资本。老刀独眼闪过一丝欣慰:“明日,你便去执行第一个任务——杀了那个给蛮族通风报信的叛徒。”
萧临渊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冰冷如霜。他抚摸着怀中玉佩,低声呢喃:“拓跋野,你的死期,不远了。”窗外,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满是伤痕却无比坚毅的轮廓。曾经那个天真的萧家堡少主,早已在血与火的淬炼中,蜕变成了一把令人生畏的复仇之刀,只待出鞘,便要饮尽仇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