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铅灰色的乌云如同被巨兽撕扯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向京城城墙,狂风裹挟着粗粝的黄沙,如同一把把细小的飞刀,无情地拍打着城墙砖石,发出“噼啪”的刺耳声响。萧临渊站在城楼上,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残破的战旗。他眯起眼睛,望着地平线处如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蛮族大军,那密密麻麻的狼头旗在风中疯狂翻卷,十万铁骑奔腾扬起的烟尘,似一条遮天蔽日的黄龙,将半边天空都吞噬其中。他下意识地握紧腰间残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昨夜赶制的火雷整齐排列在城墙垛口,陶罐表面还沾着工匠未干的汗水,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报——西北山谷伏兵已就位!”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跑来,盔甲上沾满泥土,呼喊声中带着明显的颤音,仿佛那即将到来的大战已经让他的灵魂为之战栗。萧临渊微微点头,目光却像钉子般死死钉在官道上。按照原定计划,先锋骑兵应如飞蛾扑火般率先踏入陷阱,可眼前的敌军却诡异地分成三路,中路主力不紧不慢地推进,那有条不紊的阵型仿佛在嘲笑守军的徒劳;两翼轻骑却突然转向,如同两条灵活的毒蛇,朝着城门两侧迂回而去,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不好!拓跋野识破了伏兵之计!”南宫羽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骨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却掩盖不住他语气中的焦急。他修长的手指指着右翼逐渐消失在烟尘中的骑兵,眼中满是忧虑,“他们要绕后截断粮草!”话音未落,城内突然响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天空中炸响了无数闷雷。萧临渊心头猛地一紧,转身望去,只见粮仓方向浓烟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在空中翻滚扭曲,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魔。他咬了咬牙,心中明白——宰相府的管家终究还是按捺不住,露出了叛徒的真面目。
刹那间,城墙上乱成了一锅沸腾的沸水。血影阁的杀手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混入守军之中,短刃划破喉咙的闷响、士兵惊恐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哀歌。萧临渊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黑鸦手持双钩,那钩尖还滴着新鲜的血液,正在屠戮搬运火药的民夫。一个孩童的尸体被钩尖挑起,小小的身躯在风中摇晃,黑鸦脸上挂着扭曲的狞笑,眼神中满是疯狂与残忍。“守住火药库!”萧临渊目眦欲裂,嘶吼着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跃下城楼,手中残刃挥出一道凌厉的血弧,一名偷袭的杀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拓跋野的攻势正式展开。巨大的攻城塔如同移动的小山,缓缓逼近城墙,每一步都让地面为之震颤;云梯如雨点般架起,密密麻麻地搭在城墙之上,蛮族士兵们如蚁群般顺着云梯向上攀爬,他们的呐喊声震得人耳膜生疼。铁甲骑兵的马蹄声如滚滚惊雷,震得城墙都在微微摇晃。萧临渊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那马蹄声剧烈跳动,他抓起一枚火雷,滚烫的陶罐灼伤了他的手掌,可他全然不顾,咬牙将其扔下。“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三名攀爬的蛮族士兵瞬间化作血雨,残肢断臂四处飞溅。然而,更多的敌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红着眼睛继续冲上来,城墙防线在这如潮水般的攻势下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被冲垮。
“萧少侠!陷马坑被沙土填平了!”一名校尉浑身浴血地跑来,盔甲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萧临渊瞳孔骤缩,转头看向城门——果然,原本精心布置的陷阱此刻只剩一片平坦的沙地,显然是内奸提前泄露了消息。拓跋野的亲卫骑兵已经抵达城下,为首的副将高举长枪,枪尖挑着血淋淋的人头,正是负责城防工事的参将。那张熟悉的面孔此刻血肉模糊,空洞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不甘,萧临渊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恨得牙根发痒。
南宫羽突然一把抓住萧临渊的肩膀,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看城门!”顺着他的指向,萧临渊看到紧闭的城门正在微微晃动,门闩处渗出粘稠的油渍,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是火油!他们要烧毁城门!”萧临渊大喊一声,转身冲向城楼内侧。然而,黑鸦正带着一群杀手如同鬼魅般堵在楼梯口,双钩上还滴着民夫的鲜血,在地面上汇成小小的血泊。
“萧临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黑鸦狞笑一声,双钩划出交叉的寒芒,那寒光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萧临渊将残刃横在胸前,脑海中突然闪过少林寺藏经阁的《玄甲策》——“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他眼神猛地一亮,猛地扯下披风,裹住一块燃烧的木柴,迎着黑鸦的钩刃奋力掷去。火焰瞬间如巨龙般腾空而起,吞没了杀手们的身影,凄厉的惨叫声中,萧临渊趁机冲向城门,衣袍被火焰燎到,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此时的城门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热浪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烤得人皮肤生疼,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萧临渊解下腰带浸湿,蒙住口鼻,与几名士兵一起搬来巨石顶住门板。城外的撞木每一次撞击,都震得他五脏六腑翻涌,仿佛要将他的内脏都震碎。千钧一发之际,他瞥见护城河方向闪过熟悉的白衣——南宫羽正带着一队死士,用强弩射击试图登岸的敌军。强弩发射的“咻咻”声不断响起,蛮族士兵中箭后纷纷落入水中,护城河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用井水灭火!”萧临渊大喊着踹开一名偷袭的杀手,那杀手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墙上,瘫倒在地。士兵们慌乱地传递水桶,可火势太大,那一点点井水倒入火中,瞬间就被蒸发殆尽,如同杯水车薪。就在城门即将坍塌时,西北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负责伏击的守军竟然杀回来了!原来他们见势不妙,放弃埋伏提前回援。喊杀声中,萧临渊看到熟悉的军旗在烟尘中飘扬,心中涌起一丝希望。
拓跋野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变故,阵脚微微一乱。萧临渊抓住机会,声嘶力竭地指挥士兵将最后的火雷全部投向敌军。爆炸声、马嘶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如同人间炼狱。蛮族前锋部队陷入火海,火光照亮了整个战场,映得每个人的脸庞都如同恶鬼。可就在局势稍有转机时,萧临渊看到城墙东侧升起三枚信号弹,红色的光芒在灰暗的天空中格外刺眼——那是血影阁发动总攻的标志。
黑鸦的残部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而拓跋野已经重整旗鼓,第二波攻城即将开始。萧临渊望着遍地的尸体,断肢残臂散落得到处都是,鲜血在地面上汇成溪流,顺着城墙的缝隙流淌。他握着残刃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不仅仅是因为疲惫,更是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