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皇宫中如何暗潮汹涌,赫连潭尚不知晓。
刚处理完密信中的事,他连歇口气都没有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别苑。
他自走一条掩人耳目的密道,将身上染血的黑衣换下,边换边听暗探汇报他离开这些时间发生的事。
“南离祭天大典时,随帝身上的礼服不知何故,绣上了蟒纹,朝野震动。姜太后观望不语,咱们的人等主子示下。”
“蟒纹?”
赫连潭皱了皱眉,以他在京城遍布的眼线,并未发现别国奸细。
南离国宗室凋敝,太子更是远驻边疆,该也不是什么皇子争权夺势的手段。
最有可能之人,唯有姜太后,欲借此讥讽南离皇帝庶出身份。
可若是姜太后做的,她又怎可能观望不语?
“可查出来是谁做的?”
“随帝下令封死消息,属下不知。”
赫连潭不置可否:“还发生了什么事?”
南离皇室之间的罅隙他不感兴趣,最想听到的,还是绮月寒的消息。
暗卫正是他安排下掩人耳目的替身,知晓他的心思,却有些支吾。
“嗯?”
赫连潭眉稍压低,压迫骤至,暗卫汗如雨下,扑通一声跪下。
不及赫连潭发作,门外传来脚步声逼近的动静。
此处本是密道,赫连潭警觉,掌中暗暗蓄力。
蓦地,门被推开,齐天摇着折扇,看到赫连潭,眸色剧喜:“祖宗,你可算回来了!”
赫连潭轻咳一声,暗卸了力道,佯装无事。
换上月白常服,淡淡道:“怎么了?”
“怎么了?”
齐天提高嗓音:“你的小美人,现下可是身陷囫囵,腹背受敌!”
“怎么回事?”
赫连潭脸色一变,只差没拎住他的领子询问。
齐天用折扇一拍脑门:“这南离皇宫,想要你那美人儿死的可太多了。你刚走不久,便有个丫鬟设计……”
待齐天将珍珠暗害绮月寒的事道完,赫连潭身上的气压已是低的吓人,薄唇紧抿,眼底杀意迸发。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时已是怒极。
齐天哽了哽,轻咳:“那丫鬟已让公主殿下自己发落了,你不必担忧。眼下,还有件更要紧的事!”
赫连潭冷瞥了他一眼,颇有再废话便废了他的意思。
“你可知道今日南离祭典上,发生了什么事?”
“和贵女有何关系?”
“你知道了?”
看到一旁的暗卫,齐天了然,也不再废话。
“那蟒纹礼服,乃是贵女亲手所绣的!你说是何关系?”
赫连潭闻言,立即道:“不可能,她不会做这种事。”
“证据确凿!贵女现如今已经入宫请罪去了。你若还不回来,我也要去寻你的!”
赫连潭眉峰更紧。
世人皆言建德公主娇纵蛮横,行事无法无天。
然在他眼里,却绝不相信,绮月寒会拿亲生父亲的祭天大典玩闹。
如此聪颖的女子,不会不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入宫请罪,怕也是无奈之举。
这般想着,他更是心疼难耐。
赫连潭伸手抚摸腰间代表身份的玉佩,沉声道:“入宫,我要见南离皇帝。”
以夏北使臣的身份。
夏北重文,自称礼仪之邦,文脉之祖,天下来服。
南离国自绮元随继位后,便休战止戈,令百姓休养生息,对夏北国也颇为礼遇。
更何况赫连潭等人这次来是为求娶嫡长公主而来,故一路通报无阻。
赫连潭一身丹朱衮服,发束玉冠,手持玉笏。
未被银色面具遮掩的半边脸精如雕琢,再加上欣长如竹,器宇轩昂,一路上引来不少宫女侧目,私底下都讨论着这便是夏北国的使臣,当真气度非凡。
赫连潭目不斜视,脚步说得上有些急促。
引路的小太监一路小跑才能跟上,心底暗诽这使臣有什么要紧事觐见,这样不等人!
到轩辕殿半柱香的路程,生生短了一半。
来不及等太监通报,赫连潭便提步入内。
与此同时,里面传来姜太后语重心长的声音。
“皇帝,萱儿说言句句在理。和夏北国这亲,依哀家看,便退了罢。”
赫连潭目光一冷,扬声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
殿中诸人齐齐看向他,赫连潭一眼便看到了绮月寒,眼神一暖,嘴角微勾。
绮月寒慌忙收起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艳,撇开目光。
这人,一身正装的英姿,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赫连潭不理怔愣的众人,抬手抵额,行了个使节礼。
“外臣未及通报,冒昧闯见,还请皇上见谅。”
绮元随目光微动,虽不知他所为何来,但这一来,便将姜太后打断了,他乐见其成,便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不予追究。
姜太后老大不乐意,顾着两国关系没彻底黑了脸,冷淡道:“吾南离家事,使臣突然闯进,不知所为何事?”
赫连潭勾了勾唇:“太后娘娘方才可是在说,要与本朝退婚?”
这种话被人当面撞破,姜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
嘴唇动了动,轻哼了一声不语。
“既然事及公主与本朝的婚事,那如何算得上家事?外臣自然听得。”
姜太后脸色更难看。
赫连潭目光仿若有实质的压迫感,一瞬不瞬的看着姜太后:“外臣愚钝,不知本朝做错了什么,惹得南离要退婚?”
“这……使臣说笑了,夏北并无过错。”
南离夏北和亲,一来南离连年征战,国库空虚,而夏北地大物博,富庶养人,二来,夏北近些年出了几个将星,陈兵边境,颇有虎视眈眈之意。
和亲是为无奈之举。
姜太后一心想将这江山社稷好好的送到亲儿子手上,自然不想此时得罪夏北。
赫连潭却不善罢甘休,咄咄逼问:“既然如此,为何退亲?”
姜太后素来高高在上,何曾被人如此逼问过?再看皇帝皇后皆一派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模样,更是气的咬牙。
“姻亲之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古来如此。便是夏北使臣客大欺主,怕也不能在我南离皇宫撒野罢!”
赫连潭轻笑了笑:“外臣自然不敢。只是本朝求娶心诚,为了迎娶长公主殿下,吾朝寇将军特领着三万家兵在边境等候鸾驾。太后娘娘此时反悔,不是要让寇将军空手而归,让外臣难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