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满是皱纹的脸颊微微下拉,透出些许不怒自威的威严,沉声:“房嬷嬷。”
阴影中走出一人来,垂首恭谨听着。
“那小贱蹄子不出两日,便可到夏北境内了。”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皇帝与她作对愈发明显了起来,莫说远在夏北,便是宫中,她也处处受掣肘。
对于尝过了权利滋味,半辈子沉浸其中的她来说,若是失去了权利这一附属物,无异于杀了她。
若是绮月寒在夏北站稳脚跟,皇帝将更加无所顾忌。
良久,姜太后睁眼,眼底一片阴鸷:“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舒坦的到夏北。”
房嬷嬷谄媚道:“太后,老奴倒是有一计。”
“哦?说来听听。”
“前些日子,朝中风言风语太后可还记得?夏北朝的人瞧着可不像喜欢这新皇妃……椒图地处两国边境,管辖向来困难,两国流窜的土匪不在少数。这公主殿下被不满婚事的夏北土匪劫杀了,怎么着也是夏北朝理亏啊。”
姜太后缓缓扯开一抹笑,意味深长的看着房嬷嬷:“嬷嬷此计甚妙。”
“老奴不敢居功。”
沉吟片刻,姜太后拂袖坐回雕着金龙缠凤的椅子上:“萱儿兄长是不是正率兵在那一带清除流寇?”
“是。”
“传哀家旨意,命他派人,暗扮成夏北土匪,截杀那小贱人。”
太后眼底闪着近乎疯狂的笑意:“若是成功,自然好,若是失败,哀家不希望有人还能开口说话!”
江左萧家,的确是她的家臣。
这萧家军自却不是她姜家的亲兵!
而且近年南离崇尚止战,萧家军又多从世家子弟中挑选,平日里也就剿剿匪,拿俸禄过日子。
姜太后隐约担忧,这群酒囊饭袋,若是坏了她的好事可不妙。
房嬷嬷看出她的担忧,轻声安慰:“太后宽心,那绮月寒是甚么货色?小公子领兵,杀她绰绰有余。”
想来也是。
姜太后轻哼一声,不语了。
……
另一边。
椒图多土匪,有南离人也有夏北人,长年占据山林,鱼肉乡里。
当地百姓敢怒不敢言。
报官?
若在椒图附近这么和百姓说,大多数会给你一个冷眼,然后冷笑着走开。
朝廷整顿当地匪患整顿了数年,用来买军备的银子越花越多。
肥起来的是军队的腰和土匪的包。
当地百姓的共识,官匪相护,遇上土匪,只能自认倒霉!
这与土匪狼狈为奸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萧白安。
萧白安是个白嫩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腰间肉堆得能有两层多,笑起来一双眼便眯的只剩条缝了。
此刻,他正穿着龙虎袍,坐在上好的梨花椅子上,查看该放行何人。
“郎员外交过路费了,知会北山的人一声,放行。”
过往行人想要安全通过,还有一个法子,向他交“路费”。
说了几个某某员外后,一个小厮匆忙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
萧安白听罢,眯起一双绿豆大的眼:“截杀谁?”
小厮重复了一遍。
“去夏北和亲的建德公主,太后娘娘交代,扮成夏北土匪,要做的干净利落。”
萧安白舔了舔唇,嗬嗬笑了起来。
他想起上次入京时看到的绮月寒,虽然蠢笨,但……
那一双皓月般的眸子,却在他心底印了好些年。
真美啊。
若是能够一亲芳泽,想必他都不枉此生了。
这回太后想要动手,那女子早晚也是个死,说不定他能……
色字头上一把刀。
想到这里,萧安白的胆子都壮上许多,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点了数十个“精兵”,同自己上路拦截。
进城的路就这一条,不怕拦不到人。
……
而对这一切暗地谋算,都一无所知的仪仗队伍,依旧继续前行着。
赫连潭一心想到城里能给绮月寒找个大夫瞧瞧,总好过两眼一抹黑的听容策胡诌。
因此脚程反比往常快了许多。
行了小半日,踏风忽然扬起前蹄,不安的嘶鸣起来。
它平日里极乖巧,从未有过这种情况,赫连潭边低声安抚它,边打量四周。
山路四处皆是灌木丛,青天白日的,总不可能是狼群。
忽然,一声呼哨远远传来,千呼百应。
紧接着两侧的草丛里钻出十余个穿着兽皮衣裳的汉子,个个高大魁梧,满脸狞肉。
为首之人面皮白净,胖的像撑开的面团,用黑布遮着半边脸,大笑:“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前面的小狗们,留下命来!”
赫连潭脸色微冷。
居然是土匪!
只见京军迅速围在前面,然而和土匪一比,仅是人数便相形见绌。
椒图附近土匪猖獗,他是听说过的。
没想到真会遇到。
绮月寒如今的状况,他不想把事闹大。
“各位好汉,若是为财,吾等所携财物,可予诸位半数。足以让诸位后半生衣食无忧。可否行个方便,让吾等过去?”
一朝公主的嫁妆,除去皇帝赏赐的那些奇珍异宝不说,单是绮元随私送的那对墨玉麒麟手镯,便价值连城。
这些土匪若是有脑子,就该知足。
可惜。
那为首的土匪啐了一声:“老子们是夏北朝人,今日听说你南离公主要经过,特地在此等候!不要脸的南离女人,三皇子殿下那是天上的月亮,除了丞相千金,还有谁配得上?今日我等就要替天行道,杀了尔等!”
天上的月亮本人冷冷的听着这番话,不为所动。
这些人伪装夏北人,也不知用点功夫,口音一出来他就听出是南离人了。
但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冒险离开绮月寒身边。
土匪哇哇大叫着冲了上来。
护卫京军一时被冲散了,眼看着土匪就要朝几人过来。
容策忽然大叫一声,将几人吓了一跳。
“夏北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知道在你面前的是谁吗?”
平日里斯文儒雅的人,看似用力帮忙,其实把赫连潭的底细,一门儿清地告诉了对方。
就差跟他们说该打他哪儿了。
赫连潭忍无可忍,一记手刀将容策劈晕,丢到齐天马背上,冷冷吩咐:“带着他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