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笑:“承三弟吉言了,孤还要问大理寺卿些事,便不和三弟闲聊了。”
宫门前百官缓行,若从高处俯视,便如蝼蚁一般。
赫连潭浅笑,侧身让开。
轻刃小声嗤笑:“就他这大张旗鼓的模样,能找得着凶手才怪。”
“好了,不必多言。朱孺可将后事处置好了?”
“一切妥当。绝无可能牵连咱们。”
赫连潭勾唇。
依太子求功心切的性子,找不出真正的凶手,会如何?
……
尚书府。
一片缟素。
前不久嫡长子柏俊贤死后的白布来不及撤下,就留着柏尚书继续用了。
柏夫人年过半百,风韵犹存。
连遭厄难,哭得面黄肌瘦,眼眶浮肿,一连声咒骂自家这是得罪了谁。
太子假惺惺的上了柱香,转向柏夫人,叹了口气:“夫人节哀,本太子定会为柏大人申冤。”
“太子殿下,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也是没办法了。我们家老爷对殿下那也是尽心尽力。唯有求殿下用心帮扶。”
柏家现如今孤儿寡母,柏夫人却是个有手段的,用母族的势力迅速稳住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族。
偌大一个府宅,前后失了老少主人,竟也未乱。
柏松身为三朝老臣,势力颇为盘根错节,朝中扶持的门生也不在少数。
现如今皆在丧礼上,立在一旁,即是震慑居心叵测之人,未尝没有威胁太子之意。
太子眯了眯眼,轻笑一声,云淡风轻转移了柏夫人的话头:“我虽问过大理寺卿,但这些事,到底没有夫人清楚。夫人还请知而不言,好让我心中有数。”
柏夫人目光微闪,独子死后,柏松便向太子投诚,这事她是知道的。
如今树倒猢狲散,她一个妇道人家,就算不信任太子能力,也只能……
叹了口气,柏夫人将那日情形细细道来。
只是隐去了柏松那日去黑市的事。
“那日下朝后,老爷神色有异,我却没往心里去。晚些时候,老爷出了门,我只当他像寻常时候一般去应酬喝酒。后来他身边的小厮拿了老爷信件,要阖府上下都去崇福寺祈福。”
因独子身死,两人皆心肝寸断,早有去寺庙祈福之意,柏夫人便未多疑,照吩咐遣了阖府下人。
那粗使丫鬟说是闹了肚子,在屋里睡死了。
等回来时,听到的便是柏尚书遇害的消息。
柏夫人哀戚不已:“大理寺卿已查过了,传信小厮自缢在屋里,是否受人指使,已是死无对证。那刺客武功高强,亦未有目击者。我家老爷去的冤枉啊!”
太子对判案一事可谓一无所知,听得句句查无可查,已是满头雾水。
为不露怯,强作深沉,思虑片刻后,沉着问:“既然那日府中只有那丫鬟,是否有可能是她受人指使杀人?”
柏夫人怔了怔,仿佛难以置信一般,噎了会儿,悻悻:“那丫头自幼在府中长大,心思纯良。不会是她。”
太子目光灼灼:“知人知面不知心,夫人良善,怎知不可能?”
一心已将凶手认定为粗使丫鬟的太子并没有注意到,尚书府的下人们都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片刻后,那叫春红的粗使丫鬟被传唤上来。
一截粗短的手指含在嘴里,春红肿胀的眼皮子底下眯着不分明的一双眼睛,怯生生盯着太子。
“贵,贵人,他们说你叫俺哩?”
太子嘴角一阵抽搐。
春红胖的连走路都颇为困难。
一看便是个痴傻的。
他终于知道柏夫人为何说不会是她。
这种丫鬟若是会买凶杀人,那可真是闹鬼了。
可他父皇催的急,满朝文武都等着他。
在他心里,赫连潭更是等着看他笑话。
太子脸色沉了沉,不顾眼前这一切有多荒谬,沉声一喝:“大胆罪女,你可知罪?”
春红颤巍巍跪倒,肉波颤抖,地面都震了震,她茫然无措:“俺,俺不知道,夫人,呜呜呜,夫人救我!”
柏夫人脸色黑如锅底,敢怒不敢言,看着太子:“殿下,您以为春红能杀了小何子,再回来杀了老爷?”
小何子便是柏尚书的贴身心腹。
按仵作的说法,柏松脖子上的伤口是软剑造成,软剑是公认难用的武器,若非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如何能一剑封喉?
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春红这手,怕是连菜刀都没握过!
太子冷哼一声:“当日府中只有这贱婢一人,她有的是时间布置现场,再假装撞破!”
春红如听天书,瞪着眼睛满脸茫然。
太子朝手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走过去扯住春红头发,恶声恶气:“贱婢,还不从实招来!”
“疼,好疼,夫人救我!”
春红只顾哭个不停。
柏夫人忍无可忍:“殿下!”
她浑身颤抖,心知太子此刻只想找个人做替罪羔羊。
至于杀害柏松的真凶是谁,太子根本不在乎!
柏夫人心中愤愤不平,在她想来,自家老爷说不准就是因为投向太子手下才被人杀害。
可她又不敢指责太子。
太子抬了抬手,止住手下人的动作,拿过茶杯喝了口,冷笑:“丹朝,去搜查这贱婢的屋子。将那小厮的也彻查一遍。”
柏夫人想的不错。
真凶是谁,他不在乎。
他要的,不过是有人认下这个罪。
也是他运气好,手下去搜查过了一会儿,便带上两样东西给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瞥了眼手下递上的东西,太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狠狠将这两样东西甩到春红跟前。
那是一只已经干瘪的草蚂蚱,还有一张歪七扭八的字条。
上面写着:“春红,我会娶你。”
春红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嚎,扑上去抢过已经揉成一团的草蚂蚱,捧在怀里不住颤抖。
太子起身,目光冰冷:“事实已明,刁奴小何子意欲带着这贱婢私奔,被尚书大人发现了,两人便合谋杀了尚书大人!”
灵堂里白幔纷飞,所有人都一副看了场滑稽闹剧,却笑不出来的表情。
柏夫人张了张嘴,颓然跌坐在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