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真落到自己头上,便会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赫连潭看向绮月寒:“公主怎么想?”
橘红色的太阳这会儿已经泛出金光,撒在身上,微热。
绮月寒坐在石凳上,缓缓环抱双膝,不知是在回答赫连潭还是回答自己:“若要我选,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生在这样的世家中,并非他们能决定的。
可她相信,司空夜这样洒脱的人,万贯家财抵不过他逍遥自在。
赫连潭眸光微动,情意翻涌。
良久,轻笑:“我与公主想的一样。”
他也许该庆幸,生在帝王家,却能娶到真心喜欢的人。
绮月寒展颜一笑,可看到司空夜,又发起愁来:“可司空家那边要怎么交代?”
“此事,我来想办法。”
司空夜醉的不轻,赫连潭将他背下山,期间他醉醺醺的又闹了一回,两人好歹安顿好他。
天已大亮。
衙门经过整顿后,一改懒散,这会子人来人往,将陈年的案牍翻出来整理,颇为热闹。
掩上房门,赫连潭眉心微凝。
绮月寒提了早点过来,见状,温声安慰:“殿下不必太过烦心。司空公子并非小孩子了,若真不愿,司空家也不能逼着他回去完婚罢?”
赫连潭笑了笑,心下想那可说不好。司空老家主一手打拼下这份偌大的基业,杀伐果断,对子孙有极强的控制欲。
但他不想让绮月寒跟着一起担心,开颜道:“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绮月寒将食盒打开给他看,一盘晶莹剔透的小笼包,一碟小料。
香味扑鼻,令人胃口大开。
两人进屋坐下一起吃,小笼包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汁水溢出。
绮月寒垂眸轻笑:“殿下整顿官府的真心,百姓看在眼里。这包子就是一早百姓送来的。”
以往贪官当道,西南经济极不景气,许多人连摊子都不敢出。
这些天有胆大的陆陆续续摆出了东西卖,城中热闹了许多。方才绮月寒出门,便有几个百姓腼腆的提了食盒上门感谢。
闻言,赫连潭只觉感慨。
西南民风淳朴,若不是被逼到没法子了,谁会去落草?
此刻气氛正好,绮月寒犹豫再三,借着话头问出心中所想:“殿下,不知你要怎么帮司空公子?”
并非她不相信赫连潭,而是现实太残酷。
赫连潭在朝中并不被重用,小事上司空家兴许会卖他一个面子,这种大事却绝无可能。
这些,绮月寒都懂,小心翼翼的提及,亦是为了顾全赫连潭脸面。
赫连潭心底却觉好笑,但看着绮月寒暗含担忧的眼睛,心中一暖。
“我奉旨剿匪而来,只消上书皇上,说司空家少主助我剿匪有功,老家主自不会再为难。”
绮月寒眼睛一亮,笑吟吟:“原来殿下早想好了,是建德多心了。”
“怎会?公主的心意,我心中……”
话说到一半,门外传来司空夜迷迷糊糊的声音:“好香啊,你们背着我吃什么呢?”
赫连潭轻咳一声,眸光冷冷看向司空夜。
司空夜酒醒了大半,腹中空空,也不理他杀人似的目光,看清桌上的食物后,哇了一声,径直坐下塞了两个进嘴里。
满足的眯起眼:“好吃!”
桌上两人好笑,干脆把剩下的都给了他。
司空夜吃得满嘴流油,塞到最后,嗓音微哑:“回京了可就吃不到了。”
赫连潭嫌弃睨了他一眼:“就回去了?出息。”
“不回去我能怎么办!”
司空夜艰难咽下小笼包,眼尾通红:“我爷爷亲自物色的人,这回连我爹都帮不了我。”
他仿佛一出生就在长辈的阴影下,对老家主更是敬若神明。
可一想到要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定终生,他便接受不了。
这不是一桩买卖,是一辈子的事。小时候他偷跑出去,听茶馆里的说书人说恩仇快意的江湖,轰轰烈烈的爱情。
他愈发像个浪荡公子,逍遥不羁。披着万事不放在心上的面具。
到头来却发现,骨子里套着枷锁的,是他。
反而是一向瞧着刻板的赫连潭,两人一起长大,却仿佛没有赫连潭做不到的事。
司空夜目光空洞抬头,忽然眨了眨眼。
赫连潭手中夹着本折子,神色清冷,晃了晃,将折子丢到他眼前。
司空夜拿起折子,颤抖翻开。
良久,他看向赫连潭,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折子上,赫连潭向皇帝请旨。
“臣于西南举步维艰,幸得皇商少主不遗余力,倾力相助。臣欲于凯旋时,携司空公子,共谢皇恩。”
赫连潭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皇上想必很乐意卖司空家这个人情,有了圣旨,你便不用回去了。”
“呜呜呜,赫连潭,从今往后,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别在这扰我清净便可。”
司空夜破涕为笑,抹了把脸,顷刻间又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眉飞色舞:“这西南大好风光,本公子还未看遍呢!岂能早早回京,葬送自由?”
赫连潭神色淡淡,拉着绮月寒的手起身:“皇上旨意下来还要些日子,你还是想想怎么跟家里人说清楚吧。”
事实证明,赫连潭的猜测不错,赫连御确实愿意给司空家这个功勋。
商贾之下,世代不得入仕,用的好便是一把无后顾之忧的利刃?
赫连御亲自拟旨,夸赞了司空家教子有方,特准司空夜在西南协助赫连潭剿匪。
司空老家主接过旨,谢了隆恩。关上门却气得摔了龙头杖,咬牙切齿:“胡闹!夜儿简直是胡闹!朝堂之上,何其云涌。他倒好,公然与三皇子交好,是要置我司空家于何地!”
现任家主,亦是司空夜的父亲,是个儒雅没有主见的男人。
闻言,只顾让父亲不要生气,低声下气:“夜儿年轻气盛,不懂事。再说了,这跟着三皇子立功,也是好事啊。”
“你懂个屁!”
老家主怒气冲冲的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叹着气转进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