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猛将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蹭的一声,剑被拔出来,他轰然倒地。
赫连潭呵了声,走了两步,却踉跄了下。
他已力竭。
而数十骑兵与一排弓箭手严阵以待。
男儿自当死疆场,马革裹尸还。
可笑他却要死在夏北的军士手中了。
忽然,林中传来马蹄声,阵阵号角激昂,有人大声:“京畿道虎贲军奉三皇子命前来捉拿逆党!”
杨青死了,余下的人本就人心不稳,再听得这一声,面面相觑,登时露出破绽。
赫连潭却认得这声音,眼睛一亮。
多年默契无需多言,他低喝一声,挥剑杀出重围。
一匹白马狂奔而来,他拉住马上男子伸出的手,借力跳上马背,男子一夹马腹,霎时如离弦之箭。
原地官兵猛然反应过来,怒喝:“根本没有虎贲军!快追!”
夜风呼啸,赫连潭一只胳膊软软垂在身侧,嗓子疼的厉害,却畅快笑了起来。
策马之人也忍不住大笑。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少时。
骑到平稳处,马儿速度平缓些许,策马之人面容英俊,只是嘴边多了一圈短短的胡须,添了几分沧桑成熟之感。
这感觉,在他眼中更加分明了。
赫连潭沉默良久,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司空夜垂眸,自嘲一笑:“我……没找到慧心。在西南借酒浇愁,日日烂醉如泥。你可知道公主后来还回来找过我?她见我那样,雇了两个佣人管我死活。后来酒喝着喝着,就醒了,我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赫连潭一默,不知如何安慰,听得他说起绮月寒,心中一动。
抬头看向天空,只觉涩然。
彼时匆匆接到消息去追那叛徒,以为不到两日就能办妥回去,没想到拖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她怎样了?
司空夜察觉到气氛冷凝,哈哈一笑:“没想到有朝一日,你我二人竟会这样一起狼狈逃命,实在是难得。”
大抵自己也觉得不好笑,司空夜止了笑,偏头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臂,眉头一皱。
“你受伤了?”
赫连潭闷应了声,那杨青并非等闲之辈,手臂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
司空夜紧了紧缰绳,飞速打量一眼地形,找了个有遮挡物的方向奔去。
“先找个地方给你包扎。”
“不必,先避开他们。”
太子这次下了血本,派出的都是正规军,绝非往日那些小鱼小虾可比,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到安全的地方。
“北上,回京。”
司空夜咬了咬牙,点头,调转马头跑向官道。
这样一来,虽然会冒险暴露行踪,可只要他们到了京城,太子的人就没法动手。
手臂上的伤口不停冒血,再加上方才体力透支太过,赫连潭只觉阵阵眩晕。
为免自己晕过去,他勉强提起精神和司空夜说话:“你说没找到慧心是什么意思?”
司空夜明显僵了僵,苦涩声音随着风模糊落进他耳中。
“没什么意思。就,我大概真的被她骗了罢。”
赫连潭皱了皱眉,想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便明白司空夜这么说的原因了。
无奈一叹:“若你是指她和那个男人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她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那么做,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故意做戏要让你死心。”
司空夜怔住:“什么意思?”
“司空,你自来看人很准。”
赫连潭言尽于此,司空夜却已明白了,浑身颤抖,既恨自己不能再有耐心些去找慧心听她解释。
又担心慧心,她一个人举目无亲,离了他,能去哪?
“她人呢?”
赫连潭沉默良久。
他派去的暗卫负伤而归,他本想着处理完这里的事便马上回京解决慧心的事,只是没想到出了这变故。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啊!”
“她……还在妓院。”
司空夜似乎不信,但又下意识相信了赫连潭的话。
二人的声音吹散在风中,身后追兵紧跟,再无暇继续探讨细究。
……
同一时刻。
绮月寒紧紧护着慧心,皱着眉:“她已经赎了身!”
容策浅笑,不紧不慢取出一张卖身契:“公主殿下,这可不是容某有意为难。您瞧瞧,白纸黑字上明明白白写着,这是落雨阁的人。”
绮月寒攥紧拳头,她方才准备带慧心离开,容策却拦住她:“公主可以走,可您这位朋友,却是不能。”
慧心脸色霎时苍白,惊恐的睁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往她身后躲。
绮月寒本就疑惑慧心会出现在这里,刚刚匆忙之间没注意到,现在仔细一看,慧心原本圆润的脸庞消瘦了一圈,憔悴不已。
露出的皮肤上更是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发生了什么?
绮月寒心底一寒,抓住慧心的手,翻开袖子一看。
只觉心疼。
陈伤覆新痕,青紫中渗出血丝。
咬着唇,她轻声问慧心:“怎么回事?”
慧心眼眶漫出泪来。
还是容策“好心”解释:“说来也巧,容某在西南的产业前些日子刚传来消息,说跑了个不听话的丫头。可巧,竟在京城抓到了。这贱籍啊,一辈子都脱不了恶劣,要她做事,总不听话,只好稍加管教了。”
绮月寒心头怒火翻涌,却知在此地讨不了好,忍住气,勉强一笑:“容策,她是我朋友,你就当卖我个面子,让我带她走,如何?”
容策眼底兴致浓浓,却故作为难,皱着眉一叹:“这可如何是好?容某不愿让公主失望,可容某一介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要多少银钱,到了京城,本宫亲自奉上。”
绮月寒明知此人是故意为难,心中有气,为了慧心却不得不忍住。
慧心小心拉了拉她衣袖,小声:“绮姑娘,您不必为慧心如此……”
被逼再次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她便心如死灰,也许就像容策说的那样,她这样的人,天生贱籍,只配活在泥泞里。
遇到司空夜,斗胆企及过暗夜里的光,已是足够她一生珍惜回味的记忆。
虽这么想,眼泪却仍是不受控制滚落,她一边笑一边擦,嗓音沙哑:“慧心,慧心在这就很好了。”
不过是,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回到以前的生活,去面对形形色色的男人。
为此,每日受尽毒打折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