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娘子突然发动，屋里的人都惊了一下。
还是陈嬷嬷最先反应过来。
“哎呀，日子怎么提前了？”
“赶紧叫稳婆——”
屋里登时一阵慌乱。
“娘子，你感觉怎么样？”唐知县忙过去妻子旁边，关切地问。
他娘子这一胎，委实怀得不大容易。
刚开始是什么都吃不下，但六个月之后胃口大开，一天要吃六顿。
胃口一上来，那肚子就跟吹气一样，“吭吭”地涨。
但郎中看了之后说，有些胎儿在娘胎里长得好，确实会比较大。
并叮嘱唐知县不要给妻子吃太多补品。
“知县大人，我就直说了。夫人有孕以来，身上胖了一大圈，已经是不小的负担了！
再加上肚子这么大！再补下去，到时候怕是不好生啊！”
唐知县也很害怕这事儿。
但陈娘子那边吧，但凡少一顿，就眼冒金星手脚发抖。
唐知县没办法，只能让妻子那边继续按自己的胃口吃着，并跟郎中说好随喊随到。
陈娘子感觉自己这会儿还生不下来，就挥手驱赶丈夫：“行了，我这还要好大一会儿呢！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是回去前头干活儿吧！”
手上有点事情做，心里也不用那么慌。
唐知县虽然比不上宋长河女儿奴，但在疼爱妻子这件事情上，他可比宋长河周到体贴多了。
“小五，让人去请郎中！”唐知县吩咐道，“再去前头把公文搬些过来，我要在这边处理！”
“好的郎君！”小五立马就去办了。
陈娘子出身将门，从小习武，身子骨算好的，这会儿就在小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走。阵痛的时候就停下来，大口喘气。
唐玉珠也帮不上忙，在旁边看得十分揪心。
“玉珠，你跟英红……去街上玩吧！”趁着阵痛的间隙，陈娘子赶忙安排女儿。
他们县里没有宵禁，晚上还挺热闹的。
“我不去！”唐玉珠就道，“我要跟爹一起在这里陪娘！”
哎哟喂，丈夫在旁边也就算了，反正都生过一个了。
但是女儿在旁边，陈娘子哪里生得下来呢？
“玉珠啊，娘不会有事的……”陈娘子说着，刚好阵痛又来了，疼得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十分吓人。
她闭着眼睛不去看女儿，就道：“玉珠，听话，跟英红……出去！”
女儿还在稚龄，她身为母亲，又怎么能让女儿这个时候就见到生孩子的残酷跟血腥呢？
唐玉珠还不大明白她娘的用意，只当她在这里碍事，眼泪不禁涌了上来。
还是唐知县伸出手，牵起女儿：“你娘啊，是不想你看见她的狼狈。走吧，爹带你去花园玩儿……”
等丈夫跟女儿走了，陈娘子的精神松懈下来，整个人就撑不住了。
“快扶娘子去产房！”陈嬷嬷赶紧叫人。
时下生孩子，流行站着生。
产妇两腿中间放个盆，背后放个架子，产妇两条胳膊挂在架子上，然后用力往下生孩子。
要是遮住下半身只看上半身，就跟上刑一模一样。
也多亏了陈娘子的亲娘传授的秘笈，陈娘子是躺着生的。
纵然陈娘子这边准备充分，但生孩子这事儿的痛苦，谁都代替不了。
陈娘子起初还顾及着女儿，极力忍耐着没有大声叫。但后来就委实忍不住了，叫得撕心裂肺的，汗水混着眼泪一起往下流。
“娘子，喝口参汤吧！”
“娘子，再忍忍！”
“娘子，再用把力！”
“娘子……”
陈娘子生产艰难的事儿报到唐知县那里，唐知县就问：“郎中到了没？”
生孩子是件极其私密的事儿，郎中又是男人。一般生孩子找到郎中这里来，就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就是皇帝家，虽然坐拥太医院，但太医一般也只是坐镇。真正协助嫔妃生孩子的，还是稳婆。
“回郎君，已经到了一小会儿了！”来报信的仆妇道。
唐知县一边牵着女儿往回走，一边果断做了个决定：“让郎中进去！务必保下大人！”
于是，仆妇赶紧飞跑回去，把口令传给郎中。
郎中用艾叶熏了身上，才进去产房里面。又是推拉又是扎针，好一通疏导。
陈娘子疼得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拆散又被揉烂了。
唐玉珠在外头，听到她娘如此痛苦，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缩成一团，可怜极了。
英红心里又急又心疼，但也毫无办法，只能抱着唐玉珠一遍一遍安慰。
唐知县也是紧紧捏着拳头，脸色发青。
想他自从下来澧阳县，就一心为民，老天爷不会要在这里为难他吧？
唐玉珠哭得累了，软软地靠在英红怀里抽泣。
她的目光扫过摆在矮柜上的套娃，心里莫名其妙地就浮起了一丝期望。
“明珠啊，我娘一直都说是你给她带来了好运！那你能……再帮我娘一次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唐玉珠自己也觉得离谱可笑。
但她现在除了祈祷，别无办法。
“明珠啊，你听到了吗？”
宋家台那边，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
大概是因为经历了白天的事，宋明珠睡得非常不安稳，时不时哼一声，手脚挣扎。
就一会儿的功夫，宋榴就给宋明珠盖了十几次被子。
“明珠啊，别怕……”宋榴搂着宋明珠，轻轻拍打着，“我们没有人会舍下你的……”
宋明珠在做梦。
梦里，不知道什么东西缠住了她，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宋明珠怒了，狠狠朝那个东西踹了两脚。
“滚啊！”
那东西吃不住宋明珠的力气，跟球一样“咕噜咕噜”滚远了。
与此同时，陈娘子那里，她已经到了人跟魂魄分离的边缘。
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大力涌进自己的肚子，然后一个东西就从她肚子里滚了出去。
稳婆跟郎中都已经尽力了，但孩子一直不下来。想到陈娘子的身份，几人心中都叫苦。
他们今天……怕不是要交待在这儿吧？
却突然，一个孩子滚了出来。
稳婆惊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欣喜交加，大喊一声：“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