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听到走方郎中的话，根本没反应过来。
“除籍？你们村不要你了？”
“那哪儿能呢？”走方郎中就道，“是我不要他们了！”
“怎么回事？”村正忙问。
走方郎中：“这事儿说起来有点远……”
“走，去我家说！”
村正把人请打破家里，脱鞋上炕，摆上专门打的小矮几，喊老妻端来热茶，又上了一小碟香豆干、一小碟橘皮糖、一小碟李子干。
“你慢慢儿说。”
话说前年的时候，他们宋家台家里来客，桌子上有碗水，就已经是把你当贵客看了。
有的人家里去了，连碗水都没有，桌子上光秃秃的。
如今啊，他们宋家台待客，除了茶水，桌子都有小吃了！
“其实呢，这事儿也是老黄历了……”走方郎中缓缓开口。
他们村自己有医馆，医馆的老郎中也是肖姓族人。
本来呢，他当初拜师学艺的时候，是跟本家的一个人一起。
他勤奋肯吃苦，又孝敬师长，待人和气，从不拿捏，什么病都看，积累了不少经验。
另外那个人呢，心浮气躁，太难的病不看、太脏的病不看、血糊糊的病不看，就只会看一些寻常的寒热之类的“干净”病。
本来师父是属意他接手医馆的。
但是呢，由于他只是肖家旁支，跟前肖村正他们关系有点远。
而另外那个则是前肖村正嫡系。
于是乎，前肖村正私下一运作……也没有私下，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指了另外那人接手医馆。
“谁说一个医馆只能有一名坐馆郎中的？”师父生气地道，“我就要留你，怎么了？”
“这医馆是村里的，当然是由村正说了算！”那人就道。
他不想师父受连累，就主动退出，做了走方郎中。平常也不怎么接本村的病人，主要就在周围几个村子里跑。
再加上他又喜欢琢磨，遇到游医，也时常虚心向人家请教，因此也积累了一些名声。
这名声比本家那人大。
因此就遭到了本家那人的嫉妒，连带他一家子在村里都不受待见。
他也无所谓，你坐你的馆，我济我的世，互不干扰。
等到去年，肖家本家膨胀过头，挑了宋家台，被连根带起，医馆那边也跟着被后面的杨村正清洗。
杨村正想请他回去坐馆，他拒绝了。
“多谢杨村正！”他话说得挺漂亮的，“只是我懒散惯了，受不得拘束，坐不了馆，您另请高明吧！”
没办法，杨村正只能重新请回他师父去坐馆。
本来呢，他就这么当一辈子走方郎中也没事。
但是呢，由于他经常往来宋家台，清楚地见证了宋家台这几年来的变化，心里十分触动。
另一个，他发现在明珠上学的女学子们，气质由内而外发生了变化，跟外头的丫头们截然不同。
明珠学堂的女学子们，走出来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自信。
外头没上过学的丫头们，走路畏畏缩缩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再加上宋家台今年下半年又带动了周围几个村一起发财致富，他其实就有点动心，想来宋家台了。
这不，刚好宋家台又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便去村里说了一声。
当然了，主要是跟现任村正交代一下去向。
“这样也好。”杨村正也没有阻拦，“有个地方坐馆，总比跑来跑去要好一些。”
然后，他又说了打算送两个孙女去明珠学堂上学的事。
杨村正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本着到底是一村人、人家又没有做错什么、不好翻脸的心态，杨村正还祝福了他。
“宋家台确实不一般！”杨村正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门，“那就祝你在宋家台一展宏图！
对了，以后有什么好事，也别忘了带自己村子一把！”
毕竟他们村因为自己有医馆的关系，种了许多药材。
而且呢，杨村正算是看出来了，宋家台那是老天爷给了挂的，你跟它拼根本拼不过。
但他前面已经摆出了谱，现在叫他低声下气地去求人，也拉不下这脸。
……回头谢家村、李家村这帮人不笑死他！
但如果有个自己村的人过去宋家台做郎中，那无疑是个很好的缓和两村关系的机会。
走方郎中也知道杨村正的意思，也没有一口拒绝。
“杨村正放心，我也不是忘本的人。”走方郎中就道。
两边谈得十分尽兴。
于是，走方郎中回来，就一边等宋家台把医馆修好，一边攒药丸。
毕竟，过去的一年里正气丸买得最多的，就是宋家台。
家里人也都安排好了，儿子自己没什么能耐，也没有话说。
两个孙女高兴坏了。
“啊，祖父，我们真的可以去宋家台上学堂了吗？”
“上明珠学堂？”
“那当然了！”走方郎中摸着胡子，得意地道，“宋家台就一座学堂，不上明珠学堂上哪个？”
两个孙女扑过来，一左一右抱住走方郎中，笑得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哎呀祖父——”
“您真是太好了！”
自从她们听说了明珠学堂的事情之后，那真是做梦都想去那里上学。
就是一直都不敢说。
没想到现在居然就实现了！
两个孩子十分高兴，一边在屋门口碾草药，一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上学的事儿，没留意屋子外头来了人。
这人呢，也姓肖，是前肖村正本家去年侥幸没有被牵连的人之一。
按理说，他听到了人家的话就听到了，毕竟那可是跟宋家台有关的事儿，现任村正都没有意见。
他不是。
“什么？你们身为肖家人，居然要去宋家台当坐馆郎中？还要在宋家台上学？还上男女混学？真是乾坤颠倒，岂有此理！”
这人觉得，是宋家台害他们肖家到这个地步的！
他们肖家跟宋家台不共戴天！
于是，这人就跑去告诉肖家现任族长。
于是乎，事儿就闹大了。
“你们要是去宋家台，那就等着被除族吧！”
除族在任何时候都是大事，肖家余族们自觉拿捏住了对方的命脉。
可是他们没有料到，这边头铁的呢！
“那就劳烦你们现在动手，把我除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