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封煜和苏汐月大婚，城里沸沸扬扬，魏夫人更是在外面摆了流水席，以供普通百姓前来观礼。
此事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不少百姓纷纷前来凑热闹，以至于街道上堵塞，远远看去只能看见攒动的人头。
苏徽音靠坐在占星阁的凉亭里，恰巧可以看见东宫的喜色，见东宫内张灯结彩，入目皆是红色。
芥柳跟在旁边，低声劝说：“娘娘，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回南茴居吧，别在这里看了。”
苏徽音摇头拒绝，执拗的看着那边，本以为看见这种场景心中会有触动，可如今瞧着东宫那边的景致，内心竟然无悲无喜，就像看着毫不相关的人一般。
“他们什么时候大婚？”苏徽音询问。
“明日。”芥柳小心翼翼作答，担忧地看着苏徽音。
近来她的身体越发不济，稍微多坐一会儿就浑身难受，她只能靠在柱子上，脸色苍白的看着远处。
芥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嘴唇微动，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苏徽音余光注意到芥柳脸上的表情，知道小丫头又胡思乱想了，低声轻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还在为这件事情难过吧？其实到今日，我只感觉到了洒脱，其他的就再无波澜了。”
若说之前确实是想不开，甚至觉得求不得，可如今一切成为定局，心中反倒无悲无喜，只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如果能够彻底摆脱，那么此生也算是圆满了。
身体实在是太累了，她强撑不住，靠着凉亭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南茴居，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床边有人坐着。
君霁寒坐在床边，正目不转睛盯着她。
虽然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床榻边上做了一个人，更清楚坐着的人是谁。
她手指微动，想要去触碰，这才发现自己双手无力，甚至连举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她的所有反应，都被君霁寒看在眼里，心里一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发现她双眼无神，显然是看不见眼前的事物了。
朱唇微动，嗓子里仿佛堵着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
到了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赶紧握住了那双泛凉的手，“我在这里。”
听见熟悉的声音，苏徽音慌乱的心才得到了片刻安定，她动了动指尖，算是回应了。
君霁寒说的那句话后，便迟迟没有再多言，两人相顾无言，直到一滴温热的泪水砸在脸庞上，苏徽音才意识到，高高在上，清风霁月的国师大人，竟然也会落泪。
“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若是有来世，我也会陪着你。”君霁寒紧握苏徽音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苏徽音此生辜负了君霁寒太多，如今听见这些话语，只觉得喉咙发紧，试图劝对方放下，可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君霁寒取出玉佩，放在她的掌心，“我知你能听到我说的话，此生我已认定，不管有再多艰难险阻，我也不会放弃，即便是天地相隔，我也会守着你。”
感受着玉佩的棱角，苏徽音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眼角泪水蜿蜒而下，跌落在枕头里，留下浅浅的水痕。
两人无话，外面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声音渐行渐远，苏徽音脑海中浮现出从云景台抵达东宫的路，想必方才接亲的队伍刚路过云景台，现在正在朝着东宫前进。
伴随着喜庆的声音，苏徽音彻底闭上了双眸，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抽离。
方才眼前还一片混沌，如今离开肉体后，看见了坐在床边无声哭泣的君霁寒。
那般冷漠疏离的男子，竟然也会哭到不能自已。
感受着床榻上的尸体逐渐没了温度，君霁寒紧握着她的手，泪水砸落，咬紧牙关才勉强克制住发出声音。
“今生终究是我辜负了你，只盼你往后顺遂。”苏徽音来到君霁寒身边，虚虚地搂着他。
当苏徽音的手臂无力垂落时，芥柳推门而入，刚准备将自己买来的蜜饯递过去，“娘娘前两日不是说这家蜜饯很好吃吗，奴婢今早刻意去……”
话音未落，便看见她没了呼吸的模样，顿时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半晌后回过神，腿软跪在地上。
“奴婢来迟了，娘娘怎么不等等奴婢？娘娘不是说自己已经放下了，身体也在逐渐好转吗，怎么就……”芥柳声音沙哑，扑到床边哭喊，希望能够唤醒。
蜜饯跌落在地，滚得满地都是，芥柳无心在乎，只恨不得能将床榻上的苏徽音唤醒，可床上的人永远都听不到了，不管他们如何哭喊，都是枉然。
哭够了，芥柳擦干泪水，抬头看向旁边的君霁寒。
刚才眼里还噙着泪的国师，此时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度让芥柳恍惚，误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世间太过污秽，与其让她烂在泥里，不如一把火烧了，来的干干净净。”君霁寒沉声道。
芥柳听后瞪大眼睛，“为何要选择火烧？这不是让娘娘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吗？”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若是留下全尸，恐怕才是不得安宁。”君霁寒太清楚封煜的为人，对方若是知晓苏徽音埋在哪里，恐怕做得出撅坟这种事。
倒不如现在一把火烧了，来去都干净。
芥柳还想说点什么，可对上君霁寒清冷的眸子，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只能乖乖跟在旁边。
南茴居的院子里，苏徽音被放在架子上，周围堆满了柴火，云景台的下人在云景台各个角落都淋了油。
“大人，已经处理妥当了，随时可以点火。”圃途暗中观察着君霁寒的表情，知道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有多心狠。
君霁寒拿出火折子，亲手烧了云景台以及苏徽音的尸体。
看着熊熊烈火燃烧起来，他心中已经没了念想，只是目不转睛盯着里面，仿佛能看见那个站在湖畔回眸对自己笑的苏徽音。
芥柳跟在旁边，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拿了银子离开，二是再为徽音做最后一件事。”君霁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芥柳茫然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深邃地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