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赵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自己将那七百余人摘出去之后,岳如鸢竟然敢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她是疯了吗?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吗?
放眼齐国,除了司马氏之外,赵氏毫无疑问的就是最强盛的门阀。
哪怕是昔日几乎能够一手遮天的夏氏,也因为平陵之变的损失,而远远不如。
而他是赵氏家主,在司马肇始不在京师,司马家整体搬至瀛洲的当下,他身后站着的,就是当下京都最为强盛的力量。
岳如鸢怎么敢问罪的?
难道这件事不应该高举轻放,简简单单的糊弄过去吗?
真要放到台面上追责,这等后果,岳如鸢当真能承受的了吗?
“诸位大人,你们自己说,你们需要这个解释吗?”
“亦或者,你们觉得,本官,该被军法处置吗?”
“岳如鸢这黄毛丫头,她配吗?她真的有这个资格质问我等士族吗!”
他没有再看岳如鸢。
经过了这件事之后,赵兴已经知道了,这女人是疯的。
但只要接下来大部分人能站在自己这边,那这个女人再是胡搅蛮缠也是无用。
士族门阀的力量,可不是一两个强者就能颠覆的!
哪怕是一品绝巅的林渊,也只能用利诱的方式让他赵氏站队支持。
毕竟真要是翻了脸,他赵氏也不惧!
别忘了,他们赵家,也同样有两名绝巅强者!
更何况最后当真撕破了脸,他也同样有退路。
毕竟,司马肇始,可不会在这个关键的节点,拒绝他们赵氏的好意!
想到这里,赵兴笑的越发张狂。
只是因太过于得意,以至于他竟然没有意识到,周遭没有丝毫附和的声音。
几名同为顶尖士族出身的官员,此刻皆是冷眼相望。
直至笑了半晌,赵兴忽然感觉周遭安静的有些离奇,他才开始细细打量起周遭。
每个人的目光,都是那么冰冷,脸上也没有半分赞同的意思。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们当真觉得,我赵家那七百余名将士,就该死的不明不白吧?”
“死的不是很明白吗?作为斥候,连眼皮子底下的情报都做不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至少我能想到他们唯一活着的意义,就是扔到城外,试探蛮子的锋锐。”
孙思淡淡的道。
“还是说,赵大人,你还没睡醒,还当自己是那可笑的,顶级权贵?”
“你还觉得,自己有退路,赵氏有退路?”
话还未说完,岳如鸢便抬手制止了他。
“不必多言,既然赵大人还没睡醒,那就让他回家接着睡。”
“遵命!”
赵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昔日的同僚便一左一右的将他给架了起来。
“不是?”
难道我们不才是一边的吗?
即便是决定的效忠新主,那我们也该站在同一阵线,以图去争取更大的话语权才对。
可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在帮着个小丫头片子,对付我,排斥赵氏?
你们莫不是忘了,如今镇守在狼牙关内的将士,究竟是哪一家的人了?
没有了我赵氏的五万兵马,你们拿什么挡北蛮!
可这些疑问,在被拖出门看到自己嫡子赵玉生的那一刻,全部胎死腹中。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逆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面对他的咆哮,赵玉生只是抬起右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父亲,岳将军正在其中与诸位大人商量军机大事,可千万别因为我们家里的一点私事而打扰了他们。”
“至于我做了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吗?你睁眼看看就知道了。”
在他身后的城下,赵兴看到了自己庇护下来安排到城外的数百人。
他们被捆着手脚,一排排的跪倒在地。
“事实上,有不少因为反抗太过于激烈,而被就地格杀,能够抓回来只有半数多一点。”
“不过只是用来祭旗,以及为岳将军立威的话,应该是够了的。”
随着赵玉生将右手高高举起,城下数百人身后那些临时充当刽子手的士卒便举起了屠刀。
他的右手落下,便是数百颗大好头颅随之滚落。
染上鲜血的金龙旗,此刻在风中飘的越发招展,也让赵兴的眼神越发呆滞。
“父亲,您不会还沉浸在自己的过去里醒不来吧?”
“战争打响的这一刻开始,千载难逢的时机就已经到了。”
“从前的我们,需要倾尽全力的用自家的势力去打压勋贵们昔日的战功。”
“而现在,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却有了成为勋贵的机会。”
“士族门阀的权势,加上勋贵的荣耀,您能想象吗?”
“谁能抓住这阵风,谁就会成为真正能够传承千载的门阀,而你此刻在做的,却是剥夺我们赵氏入场的资格。”
赵玉生面上的笑容越发狰狞,以至于赵兴都觉得自己养育二十余载的嫡子,眼下看起来都是格外陌生。
是,这样吗?
看着城下那数百具无头尸体,赵兴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所以,真的是他沉浸在过去的荣光中而没有醒来吗?
是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一格局,却都默契的没有说明,而只有他还跟个愣头青一般,试图维护自家的尊严和力量吗?
可如果一切对他们而言真的这般重要,那么问题又来了。
那位绝巅以及皇帝,为何会给予他们这样的机会?
真要因此养出了个身披从龙之功,且又有着士族门阀那深厚底蕴的怪物来,皇帝又该如何收拾?
难不成只单单是为了抗衡司马肇始那个怪物,就要去养出个更大,更无法遏制的怪物吗?
无数的困惑塞满了赵兴的脑袋,每一个问题都是他想不明白的。
他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这件事的真相绝不会如大多数人所猜测的那般美好。
那位从楚国千里迢迢而来,为的绝不是以这种方式来饮鸩止渴。
林渊所图谋,一定远在自己等人的想象之上。
可赵兴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了。
他的嫡子,他亲自定下的赵氏门楣继承人,如今已经将他拖到了城头之上。
祭旗的屠刀,也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