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元若枝回到家后, 并没有将清疏斋的事情告诉长辈。
之前交代去元永业那里的下人,没等到元永业,就被玉璧唤了回来。
元家没有能力与七公主抗衡。
元若枝抓了一把鸟食儿, 喂廊下的信鸽。
信鸽叫她养得十分圆润, 吃了一些鸟食儿, 在笼子里咕咕地叫。
元若枝伸手逗弄了一下信鸽的下巴,雪白的小信鸽挨着她的手指蹭了蹭。
玉璧抱着笸箩从房中出来, 笑道:“姑娘, 小雪叫你给喂胖了,仔细日后飞不动。”
元若枝抓着信鸽, 放出去飞了一圈, 很快信鸽又自己飞了回来。
她说:“瞧, 这不是还飞得动吗?”
信鸽飞到元若枝手上。
元若枝这才注意到,信鸽腿上绑的信筒,多了东西。
她捧着信鸽进屋, 取下信鸽脚上的信。
上面写着:姑娘的心愿是什么?
是杜行渊写来的信,他就住在京城, 还离元府不远。
元若枝烧掉信纸, 刮了一下小雪的脑袋, 说:“你现在可是我的东西,就要听我的命令,我没让你去,再不许随便进别人的家门了,听见没有?”
“咕咕。”
元若枝闻到了小雪身上特别的味道, 又说:“还敢吃别人家的东西,若还有下次,就饿你三顿。”
“咕咕。”
元若枝说着要饿小雪, 然而该喂的时候,还是喂了。
这厢她正喂着鸽子,来了一位稀客。
月怡公主驾到。
元老夫人与尤氏慌忙来接驾,月怡公主直爽地将两人打发了,直奔人语堂。
元若枝连忙迎接月怡公主,还讶然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月怡公主口脂近日爱上了打扮,口脂红艳,眉目勾人,她笑吟吟道:“你能来本宫的寝宫,本宫不能来你家?”
元若枝笑说:“自然能,公主里面请。”
月怡公主带着伺候的人进小厅,直截了当问起了清疏斋的事
元若枝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
月怡公主冷笑道:“又是聂书盈那个贱人,她可真是闲得慌。”又换了好脸色说:“她这人心眼窄,这次找不成你的麻烦,还有下次。”
元若枝颔首说:“我知道。”
但乔贵妃母子三人,很快也要自顾不暇,那时候就没有功夫来对付她。
她只要耐心等时机。
虽然这段日子里,她可能还会有一些小麻烦,蜜蜂哲人罢了,只会是些不致命的麻烦,水来土掩挡过去便够了。
月怡公主显然知道蜜蜂哲人也是疼的。
她垂眸狡黠地笑了笑。
元若枝问她:“公主怎么有空出宫?”按理说,聂延璋不会答应才对。
月怡公主难得笑容和善:“托你的福咯,那个疯子开始信任我,烦了他几次,便答应让我出宫了。”
她撇撇嘴说:“当然,也只能去平康长公主府,或者你们家,其他地方……”她又扫一眼闻洛,不高兴地叹气道:“有这根死木头在,其他地方是去不成了。”
元若枝这会儿倒是赞同聂延璋的决定。
万一换了星怡公主出来,发现自己突然现身闹市,肯定会吓坏。
月怡公主来这儿本来就是解个闷儿,现在得知聂书盈作死的消息,她得赶回去做挑事精了。
她按捺不住地站起身,说:“本宫回宫了,下次再见。”
“公主且慢。”
元若枝说:“有些小玩意儿,公主带回去。”
月怡公主想起元若枝之前说要送她礼物,嘴上虽说着瞧不上,心里多少有两份期待。
说起来她也快及笄了,从未收过一份礼物呢。
元若枝挑帘子进屋,抱了一个匣子出来,递给月怡公主。
月怡公主打开一看,全是胭脂水粉,而且颜色极好,衬她得很,比宫里的样式也复杂漂亮得多。
元若枝说:“都是时下时兴的,还有从南方来的,很香的。”
月怡公主正是爱打扮的时候,见了这些眼睛冒星星。
她抱着盒子,腾出一只手拧了拧元若枝的脸颊,笑眯眯说:“本宫很喜欢。放心,本宫是知恩图报的人,会回你一份大礼的。”
元若枝被小孩儿拧了,哭笑不得地摸自己的脸颊。
月怡公主旁若无人地凝视着元若枝,直言不讳:“比本宫好看的人,都很讨厌,尤其是他!不过你倒是又美又讨喜。”
说完,她兴高采烈走了,像个匆匆忙忙来采蘑菇的小姑娘,采完就跑。
闻洛转身跟上。
秋茵无可奈何笑道:“枝姑娘见谅,公主就是这个性格。”
元若枝含笑点头,她当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何况月怡公主又没有恶意。
月怡公主上了马车准备回宫,一路上便迫不及待试用元若枝送的胭脂水粉。
她先是用秋茵的胳膊试色,嫌秋茵暖白的皮肤效果不好,便打量起了闻洛。
闻洛本能抗拒,还不等月怡公主张口,他先启了唇说:“奴不试。”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说给星怡公主听,兴许还有作用,说给月怡公主,只会激发出她更加浓厚的兴趣。
月怡公主拽着闻洛的手臂,撸起他的袖子不悦道:“你一个太监,还敢拒绝本宫,你活腻啦!”
闻洛收回手,把袖子放了下来,挪动身子往外面坐。
月怡公主在指腹在抹了最红的口脂,直接往闻洛脸上涂。
闻洛一把抓住月怡公主的手臂,推了她一把。
这可不得了,月怡公主来了火气,冷脸吩咐秋茵:“把他给本宫压住,本宫倒要瞧瞧,他是不是还要弑主了!”
秋茵弱声道:“公主,奴婢压不住他。”她还诚心提醒:“……公主,您也压不住他。奴婢加您一起,也压不住。”
月怡公主:“……”
月怡公主在马车里的确施展不开。
她耐心等到回宫闻洛换值,去厢房里睡觉时,偷摸溜进去,打算给他画张大花脸。
可她才刚刚靠近,睡着的闻洛受惊睁眼,凭借本能将偷袭他的人,翻身压在了身|下。
胭脂水粉从月怡公主手中脱落,砸了她满脸,红的绿的紫的蓝的粉末全傅在她脸颊上,她自己变成了花脸。
素来冷淡寡言的闻洛,绷不住笑了。
他五官轮廓分明,唇薄鼻挺,笑时如玄铁浸水,刚柔兼济,又不失疏冷坚毅。
月怡头一次见闻洛笑,竟愣了一下,冷性的美男子笑起来格外好看。
她耳廓微红,想一脚踹开闻洛。
奈何闻洛便是太监,体魄也比正常男人更挺拔昂藏。
月怡公主这一脚,不过在他大腿上挠了一下,两人姿态依旧一丝不变。
月怡公主面红耳赤:“还不滚起来!你想被砍头?!”
闻洛松开她,退开几步,站直了身子,又恢复到平日里的冷淡模样,仿佛刚才的冒犯举动,根本没发生过。
月怡公主拍了拍身上的彩色粉末,瞪了闻洛一眼,没好气道:“不过让你傅些粉,能要了你的命?”
闻洛垂头淡声道:“女人才傅粉,奴不傅粉。”
月怡公主大笑一声,捧腹笑说:“你都净身了,还将自己当男人看?”
闻洛冷脸不语。
月怡公主忍不住继续笑道:“可惜了,这东西割了就没了,不然本宫赐你十个八个的。”
闻洛沉着脸瞧着月怡公主,冷冷道:“公主再说这些污言秽语,奴便禀奏殿下。”
月怡公主转身笑着出去。
闻洛送走了小祖宗,重重地关上房门,特地上了栓,不许人再进来。
他掀开被子,重新睡下,只是一闭眼,就是那句“赐你十个八个的”,黑着脸一翻身,却仍是睡不着了。
总之,星怡公主断不会说这种粗鄙的话。
月怡公主回主殿净了脸。
夜里,闻洛与人换值来伺候时,脸色便一直不大好看。
月怡公主虽然看惯了他那张寡冷的脸,但不代表她就能看惯他的黑脸,便道:“你少在本宫面前拉着脸,本宫不过实话实说,你还听不得了?”
闻洛立在门帘边,纹丝不动。
月怡公主翻了个白眼,背对着闻洛看画册。
奈何一回头依旧看到他那张臭脸,心烦得厉害,便恼恨地合上书,道:“行了,是本宫的不是,你说吧,怎样你才能不摆脸色?”
闻洛默然不语。
月怡公主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亮出刀尖,勾着唇角道:“你若不说,本宫割了你的舌头!”
闻洛瞥她一眼,漠然道:“只要公主闭上嘴。”
月怡公主:“……”
室内静了一阵子,闻洛脸色果然一点点好转。
月怡公主善心大发,道:“放心吧,等星怡长大了,收他十个八个男宠,多你一个太监也不是不行。”
闻洛深吸一口气,缓缓咽了下去,冷声道:“这是月怡公主您自己的想法,不要加诸在星怡公主的身上。”
月怡公主托腮说:“可是本宫与她共用一个身子,本宫能感觉到,她有这个想法呀。”
闻洛微微攥拳,不论月怡公主如何激他,他都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夜里,月怡公主洗漱完了,躺在床罗汉床上继续看画本,靠在引枕上闭了闭眼,星怡公主便出来了。
星怡公主打了个哈切,说:“闻,我好困呀……”
闻洛惊讶地上前一步,伸出手臂俯身说:“公主,奴扶您就寝。”
秋茵挑帘子进来,拦在闻洛跟前,说:“我来吧。”
闻洛退后一步。
星怡公主不肯让秋茵扶。
秋茵坚持扶她手臂,还说:“公主大了,要知道男女之别。”
星怡公主不太知道,她只知道闻洛陪她的时间比秋茵久,甚至已经比皇兄还要久。
她抿了抿嘴唇,还是乖乖由秋茵扶着,去睡觉了。
秋茵哄睡了星怡公主,出来时,低声同闻洛道:“你回去吧,今夜还换我守着。”
闻洛望着她。
秋茵道:“月怡公主能自己拿主意,但星怡公主不能。现在两个公主的脾性我们都渐渐摸清楚了,星怡公主就要试着长大,像月怡公主那样。你跟我,都不能再纵着星怡公主了。”
良久,闻洛点了点头,离开了主殿。
翌日,月怡公主一醒来,伸了个懒腰,就听到秋茵说:“公主,太子殿下回宫了。”
月怡公主洗漱了之后,去见了聂延璋。
聂延璋正在批阅折子。
月怡公主风风火火走进去,道:“还有心思看折子,你心上人都被人欺负死了!”
聂延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月怡公主说:“聂书盈找人砸元若枝的清疏斋。”
聂延璋放下折子,皱眉站起身。
月怡公主狭促笑着说:“不过你也别着急,别的男人都替你解决啦。听说状元郎和穆国公府世子爷,公然替元若枝撑腰。你不能做的事,两个好男人替你做了。”
聂延璋沉脸瞪了月怡公主一眼。
他又疑惑起来,这又关闻争烨什么事了?
月怡公主凑过去拿了根干净毛笔把玩,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呀?”
聂延璋凉凉瞥她道:“说说看。”
月怡公主得意地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月怡公主:没有一肚子墨水,只有一肚子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