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哥哥走后,苏子阳看了看旁边的李仙子。
“行啦。小样的吧,他俩脸上有疤啊,你这么怕。走了走了,回家。这两天累了,就给你说好话了。嘴巴累,需要吃好吃的。需要吃零食,要吃果脯,要吃坚果,要喝奶茶……”
苏子阳一掐李仙子的小细腰,把李仙子请到车里。
“吃吃吃。家里给你买了好多坚果呢。有核桃、杏仁、桃仁、巴旦木、碧根果……”
苏子阳开心的开着车带着李仙子回了家里。
回家还开开心心给李仙子扒核桃吃,然后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
“小小苏,你说。啥时候见见我妈妈啊,她听我大哥说你。就一直想见见你的!”
“啊?”苏子阳啊了一声:“这个,那个。这个见阿姨的时候,带什么东西啊。阿姨凶不凶啊。”
“又不是让你现在马上见,你看你小样吧。快过来,给我揉揉腿。”
李仙子躺在沙发上吃着坚果,手里端着酸奶,翘着小腿,一弹一弹的,活像一幅土财主压榨贫农的场景。
“得来,我这就给您捏捏!”
苏子阳狗腿子一样,给李仙子捏着小腿。
“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本姑娘开心的给你透露一点,我妈妈非常喜欢你。”
李仙子摇着小脚丫,开心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哈哈,溜了溜了,休息喽。”
苏子阳一听李仙子说的话,立马起身跑了,坚果也不给扒皮了,腿也不给揉了。
“苏子阳,你个没良心的。卸磨杀驴!不对,我才不是驴呢。看本姑娘的铁拳!”
苏子阳就怕李仙子握拳,这姑娘没轻没重的,没准冷不防一拳就给自己掏到地上了。
二人打闹了一会,便洗漱,然后像老夫老妻一样的下楼遛弯,然后回去休息。
今天出诊,苏子阳一直在针灸,没有丝毫的空闲。
临近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个中年的男性患者。
苏子阳请此人坐好之后,然后盯着男人看了一会。
这人脸蛋有些红血丝,看起来不太正常,而且整个人看起来是那种懵懵的感觉。就是那种不太聪敏的样子。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苏子阳说话有点慢,用尽量温和的语气与这人说话。
果然中年男人听到苏子阳问自己,思索了片刻才说:“我叫刘森。53岁。”
苏子阳看着这人说话,思索了一会,发现这人好像不太像反应力和智力有问题,而是耳朵听力有问题。
“你耳朵不好啊!”
苏子阳第二句话说的声音大许多,果然刘森听的时候偏于用右耳朵听,左耳朵好像并不太好使。
“嗯嗯,大夫。耳朵不行,一开始耳鸣,现在听力下降的厉害啦。就是左一个耳朵听不到,有点别扭!”
苏子阳点了点头,知道了刘森的主要诉求,那肯定是治疗耳朵疾病的。
“你脸上这红血丝不能是推激素推的吧!”
苏子阳看刘森这个状态,在自己这里肯定不是首诊了,八成是用过激素类的药物。
“一直在点滴,不知道用的什么药物,好像有什么激素。点滴也不太有疗效,一开始感觉好一点,但是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耳聪目明,耳朵不好了,智力多少受一点点影响,所以刘森说起话来,只是自顾自的说起来没完没了。
苏子阳也不着急,任由刘森跟自己讲自己得病的经历。
刘森说,他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耳朵有问题,最一开始是腰疼。
腰疼的原因也是颇为巧合,刘森身体比较强壮,平时从来没有腰疼的历史,但是那天家里的水管坏了,刘森就蹲着修水管。
修水管的过程之中,自己媳妇就开门进来了,媳妇一开门,刘森突然觉得背后吹过来一股风,风吹到后腰上,痒的不行。
从那之后,腰就开始疼了起来。
最一开始是在医院治腰,在医院打点滴,针灸,按摩都做了。
腰痛缓解了不少,刘森就出院了。
可是从刚刚回家的时候,就突然感觉到头有点不舒服,像是疼,也不像是疼,反正不舒服。
刘森就以为住院的这几天,没休息好,所以也没在意,便洗漱了一番,洗了洗身上的消毒水味,蒙头睡了起来。
蒙头睡了好久之后,刘森是被头疼疼醒的,紧接着是天旋地转的眩晕,而且头上仿佛笼罩着一个塑料袋一样,如此闷且不透气。
伴着眩晕,还同时发作的就是耳鸣。左侧的耳朵轰隆隆直响,怎么弄也缓解不了。
刚从医院回来之后的刘森,间隔了一天晚上之后,再次进了医院。
医院给的诊断结果是,微型血栓。
意思就是说关于听力还是耳朵什么方面的小血栓,当时做了高压氧,以后就是输液,点滴之类的。
后来就用激素,刘森说症状没有什么太大的减轻,只是觉得头晕,昏沉的更加严重了。
“我先诊诊脉,行不行?”
苏子阳示意刘森不要烦躁,把手放到脉诊包上。
诊得双手脉,全部为弦脉。
“你平时口中苦吗?”
苏子阳收回诊脉的双手,然后大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苦,嘴里不舒服。主要是嗓子干。”
刘森说着还清了清嗓子。
《伤寒论》之中,关于少阳病之中有这么一句描述:
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脉弦也。
而且还有另外一句话说,少阳病,旦见一病便是,不必诸症悉具。
也就是说,之上的几点,我们看到一点特别明显的症状,就可以理解为少阳病。
现在刘森四个症状全部有,所以苏子阳首先将刘森的病诊断为少阳病。
眩字很有意思,首先有眼睛昏花看不清楚的意思,另外还有迷惑,迷乱的意思。
此时候,刘森的状态就符合眩这个字。
所以苏子阳开的药为治疗少阳病的经典方:小柴胡汤。
柴胡38g
黄芩15g
党参15g
姜半夏21g
甘草15g(炙)
生姜15g(自己切)
大枣4枚(擘)
7付。
小柴胡汤并不主治耳鸣耳聋,但是苏子阳现在做的是,看脉症,先解决刘森最不舒服的症状,然后再说另外一个症状。
嘱咐完刘森之后,刘森便自己下楼缴费抓药去了。
耳鸣耳聋这个病不太好治,这在世界上都是难题,唯一就是早发现,早治疗。
发现的越及时,治疗的越早。恢复的可能性就越大。
中医,苏子阳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完全治好。
“唉,苏子阳。”
许久没见的小杨道长出现在了诊室里。
“道长好啊。”
苏子阳和小杨道长打了个招呼。
“那个,苏子阳啊。跟你商量个事,就是咱们诊所来了一批生附子,特意请了一个老药工来做炮制的附子。然后现在吧,得配一个助手。”
小杨道长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啊。让我去帮忙吗?”
苏子阳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嗯嗯,是这个意思。因为咱们这个诊室,好像就你和楼下的刘道长用附子,刘道长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他去帮忙,所以就麻烦你啦。但是算工费的哦,一天诊室给补贴五百块钱!”
小杨道长生怕苏子阳不答应一样,一口气把条件说了出来。
“行。不用补贴钱,我也可以去。”
苏子阳笑呵呵的答应了下来,小杨道长没想到的是苏子阳答应的这么顺利。
但是苏子阳是有自己的想法的,现在医生和药工分离,如果说能够得见老药工炮制药物,那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如果说再能够学上一点两点,那肯定就是能够极大的丰富自己的知识水平。
小杨道长走了没多大一会,梦飞先生就走了进来:“子阳,你们这个诊所来了一个老药工。据说炮附子有两把刷子,你到时候想办法跟他学学。”
“刚答应了。去帮忙炮药。”
苏子阳一说,梦飞先生一愣。
“好家伙了,我还多余了。你现在心眼不少,不管了你了,自己心有数就行。学尖了,你小子!”
梦飞先生说说笑笑离开了。
到下午的时候,苏子阳才见到了那个老药工。老人家七十八岁了,头发花白,看起来颇有精神。
“魏老师您好。”苏子阳笑着打了个招呼。
老药工姓魏,名叫魏博彦。
“你好,你就是小苏吧。我和老肖我俩是旧识。他说他进了一批生附子,想让我过来帮忙。呵呵,这个老肖就会给我找活。”
魏博彦性格很爽朗,并没有苏子阳想象中那种老传统手艺人的严肃和倔强。
“您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有劲,但是我对炮制一窍不通。”
苏子阳憨憨的笑了笑,把自己的情况跟魏博彦说了一下。
魏博彦摆了摆手:“无妨,无妨。那我这老头子可使劲指使你啦。哈哈哈!”
魏博彦开了个玩笑。
来见魏博彦的时候,苏子阳其实做了一些功课的,特意查了查关于附子炮制的一些资料。
现代炮制附子大概有三种:第一个就是盐附子,第二个就是黑顺片,第三个就是淡附片。
盐附子:选取较大的泥附子洗净泥土,浸入盐卤和食盐的混合液中,每日取出晒晾,并逐渐延长晒晾的时间,直至附子表面出现大量结晶盐粒,并体质变硬为止。
这个就是盐附子。
黑顺片:选取中等大小的泥附子,洗净后浸入盐卤水液中数日,并与盐卤水同煮沸,捞出,水漂,切成厚片,再浸入稀盐卤水液中,并加入黄糖及菜油制成的调色剂,使附片染成浓茶色,用水漂冼至口尝无麻辣感时,取出蒸熟,烘至半干,再晒干。
这个是黑顺片,淡附片是在盐附子的基础上炮制的。
淡附片:取净盐附子,用清水浸漂,每日换水2~3次,至盐分漂尽,与甘草、黑豆加水共煮至透心,切开后口尝无麻舌感时,取出,除去甘草、黑豆,切薄片,干燥。筛去碎屑。盐附子每100kg,用甘草5kg、黑豆10kg。
当然了炮制是炮制,炮制好了之后,还要切制,所以说刀功有时候也是药工的一首绝活。
炮制附子的方法自古代就有,汉代始有火炮法。
晋代《肘后备急方》一书之中就有有炒炭法。
南北朝刘宋时代有用东流水并黑豆浸煮的方法。
到唐代药王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之中有蜜涂炙,又有纸裹煨的方法。
宋代《太平圣惠方》之中又有水浸;生姜煮等等方法,以后又发展出姜汁淬、醋浸、以大小麦酿曲造醋浸;
最后又有烧灰存性、盐汤浸炒、黄连炒、姜汁煮;
黑豆煮、盐水浸后炮、醋淬;
童便浸后煨,作一窍人朱砂,湿面裹煨;
童便煮;赤小豆煮、生姜米泔浸,姜炒等炮制方法。
时间到了明代的时候,就又增加了煮制,蜜水煮,巴豆煮,防风、盐、黑豆同炒;
青盐炒、猪脂煎;
童便浸后炮;
姜汁、盐、甘草、童便同煮;
盐、姜汁煮、黄连、甘草、童便煮;
童便浸(《禁方》);盐、米泔水煮(《准绳》);麸炒(《保元》);炒制、甘草汤浸炒(《景岳》);醋炙(《济阴》);童便,甘草汤煮(《必读》)等方法。清代又增加了单蒸(《握灵》),甘草、防风同煮后再用童便煮(《说约》),姜汁浸后煨(《大成》),甘草汤泡(《新编》),黄连甘草制(《逢原》),酒泡(《良朋》),童便、甘草汤煮(《必用》),甘草、甘遂、酒煮(《串雅外》),甘草汤煎(《霍乱》),甘草汤浸后煨(《增广》),盐腌(《问答》)等。
等到这时候,附子的炮制方法已达四十多种。
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即使苏子阳做足了功课,苏子阳也不太知道具体的流程。
有那么个笑话讲的好,眼睛说我看懂了,大脑说我学会了,手说你俩给我滚蛋。
另外一个,即使你做了很多功课,或者说你懂不少,在遇到一个你想跟随学习的老师的时候,那你一定得空。
这时候人就像一个杯子一样,你要放空自己,才能装好别人倒进来的东西。
如果你总是满的,那新东西是进不来的。
果然,让苏子阳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魏老师炮制附子所用的方法,和苏子阳查的方法几乎都不太一样。
附子在伤寒论里有一种说法叫,炮令坼。
坼(che),的意思是说裂开的意思。
也就是炮制附子。让他裂开。
苏子阳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怎么让他裂开,想来想去,自己都快裂开了。
魏博彦老人先是把生附子全部取出,然后倒进一个大盆之中,用水淘洗。淘洗之后又阴干,阴干之后,再淘洗。
连续淘洗了三天之后,苏子阳都淘洗的够够的了,但是魏博彦却十分耐心,嘱咐苏子阳尽心尽力的去淘洗。
苏子阳事先答应老人家,自己听说服指使,所以只要老人一开口,苏子阳立马屁颠屁颠就去做。
淘洗了三天之后,终于要开始炮制了。
魏博彦指挥苏子阳在土地上挖了一个浅坑,然后在四周围上砖头,搭了一个特别特别简陋简易的炉灶。
最后用谷糠和稻草把这炉灶一层一层的铺满,然后又放上淘洗好的附子,之后再引燃。
忙活了一天之后,点燃火,那接下来就是要等待了。
这火可以烧制一天一夜,第二天火灭灰凉的时候,再取出附子。
苏子阳和魏博彦围坐在星星的火堆旁边,盯着里边的红色闪光发呆。
“魏老,我有一个问题,能不能问一下。”
苏子阳觉得坐着无聊也是无聊,不如说会话,唠会嗑。
通过这三天的接触,魏博彦给苏子阳的感觉是非常和蔼的,而且这人不留手,几乎全都是指挥苏子阳做一些细节处理……
“你直说呗,小苏。”魏博彦笑呵呵的说道。
“实不相瞒,您来之前,我查了查一些关于炮制附子的资料,这个《雷公泡灸论》之中,是这么说的。”
《雷公炮炙论》“凡修事(附子),文武火中炮令皴坼,用刀刮上孕子,并去底尖微细,劈破,于地上掘一坑,可深一尺,安于中一宿,至明取出焙干用。夫欲炮者,灰火勿用杂木火,只用柳木最妙。若阴制使,即生去尖皮底了,薄切,用东流水并黑豆浸五日夜,然后漉出,于日中晒干用”。
这段文字。一共介绍了三种炮制方法。第一个意思就是大小火一烧,然后给附子整解开了,再用刀子把表面的东西刮掉,土里埋一晚上,去火性。
第二个,就是炮附子。用柳木烧。
第三个是相比于前两个直接用火不同,而是用水浸泡。再切。其中还用了黑豆一个辅助用。
“哈哈。我这个方法吧,是我老师传我的,我这个炮制方法,即能够有效去附子的毒性,又能够保证附子的药性。”
魏博彦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两个方法吧,倒是也可以。但是不如这样炮制的时候好。你可以学一学嘛!现在的人,害怕开烈性药,老肖说,你们这个地方,能开这药的不太多,你是最年轻,也是用的最多的一个!”
“您过奖,我也是应该用的时候就用,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
苏子阳说话谦虚的态度,又让魏博彦高看一眼。
“好好啊,后生可畏。其实现在这个社会,药品质量是一个问题,炮制又是另一个问题。所以这两个问题,有时候可能会影响到你们开方的疗效!”
魏博彦说着还具了一个例子:“就拿半夏这味药来说。有生半夏,清半夏,姜半夏法半夏对吧。”
苏子阳点了点头,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生半夏就是生品的半夏,这个很好理解。
清半夏是用白矾炮制的。
姜半夏是用白矾和姜汁炮制的。
法半夏是甘草、石灰炮制出来的。
炮制不同,药性偏重也不同。清半夏偏于化痰,姜半夏止呕效果要好的多,法半夏呢则是驱寒痰的效果比较好。
所以炮制不同,效果不同,也是必然的。
苏子阳把几个半夏的炮制和效果大致说了一遍之后,魏博彦颇为满意,然后慢慢的说道:“那你知道半夏还有一种炮制方法叫仙半夏吗?”
“仙半夏!?”苏子阳一愣,这个还真没有听说过。
“这个仙半夏化痰的力度就不是一般的强了,它结合了很多味药材的功效。只不过现在太过于麻烦,而且价格昂贵,很少有炮制仙半夏的啦!”
魏博彦笑呵呵的还卖了关子,苏子阳赶紧追问道:“魏老师,愿闻其详啊。您讲讲呗?”
“咳咳,是这样的。,一般情况下每制半夏净片100公斤,用甘草25公斤,炒枳实019公斤,陈皮031公斤,五味子031公斤,炒枳壳025公斤,薄荷25公斤,川穹019公斤,小青皮031公斤共煎浓汁。
粉料:丁香粉031公斤。广木香粉031公斤,豆蔻粉019公斤,沉香粉006公斤,肉桂粉019公斤,砂仁粉031公斤。”
…………
苏子阳听了沉默了,这里的药材怕不是过于全面了一些,这要是它的力度不强,那岂不是没有什么天理了?
“听起来好,就是麻烦一些哈。”苏子阳感慨了一句。
“是呀。所以说好药材稀有,炮制过的好药材更加稀有。”
魏博彦感慨了一句:“行啦,小苏。回去休息吧。明天来看它就好了。我也回去休息了。”
“行,那魏老师再见!”
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熬不住,便回去休息了。
苏子阳坐在板凳上,盯着阴阴的火星,思索着刚刚魏博彦的话。
这时候苏子阳突然想起来自己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一个同学说的一句话,当时有个老师问他说,你为什么不学内科而学针灸。
这同学说,他学内科,以后开药的疗效会受到药材好坏的影响,但是针灸不一样,就针灸就好了,全凭借自己得技术。
现在一想,当时那个同学想的真挺明白的。
苏子阳现在一想,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精诚道医馆是有专业人士把关的,如果自己开一个诊所的话,那是不是一切有自己来?
自己能够妥善处理好一切,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