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啸。
卓玛拉姆在山洞中缓缓睁开眼睛。
是小羊羔湿润温暖的舔舐让她醒来的。
“措吉”卓玛感受着羊羔柔软的小舌头，眼前逐渐清晰。
她不知自己在这山洞里昏迷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是出来找羊的，不慎踩落了一处洞穴就眼前一黑。
现在羊羔找到了，却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
山洞外此刻正席卷着暴雪，也没法出去找路，卓玛只好起身在山洞中四处观察。
好在她还带了电筒，不至于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
手电筒的光撕开了洞中的黑暗，这处山洞似乎是某个牧民的歇脚处，放着一些干草和水壶、衣物之类的日用品。
可唯独没有吃的，卓玛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想着要是雪还不停，可能自己真的要被饿死在这里了。
小羊羔措吉忽然跳到她的面前，咩咩叫着，示意她往深处走。
“措吉，你是说洞里有能吃的东西？还是说我们能回家？”
卓玛无奈地笑着摸摸措吉的脑袋，她当然不会指望措吉能把她带出去，但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能继续朝洞穴深处探索。
措吉的带领下，卓玛且行且看。
下一刻，她在山洞深处的一片天井处陡然看到了一尊石像。
·
洞外的大雪从天井中飘落下来，厚厚地堆积在那尊石像上。
卓玛眼睛微微一亮，那是一尊的无面神像。
老人口中的那段故事瞬间浮现在卓玛的脑海中。
不过这尊石像看起来脏兮兮的，像是很久没人管过了。
这位无面无名之神一直如此，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专用于供奉祂的庙宇，甚至在传说中祂连一个名字都没有。
祂守护了这里，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敬仰和传颂。
年轻人们也不再对这些老一辈人口中的传说感兴趣了，大家长大后都迫切地选择离开这个偏远又高寒的贫瘠家乡，去繁荣的大城市扎根。
谁还会在意一个既没有面容、也没有名字的神呢？
关于这位神，卓玛也只是听说过。
放在平时她或许会驻足停留，虔诚地拜上一拜，可现在她已经快饿得昏过去，没什么精力再拜神了。
越过神像，卓玛又向洞穴深处走了几步。
可心中的某种触动，终于还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卓玛回过头，即使饥饿已经让她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可她还是缓缓伸手，拭去了石像之上堆积的白雪，将那些污垢擦拭得一干二净。
“辛苦你了”卓玛幽幽地低声说。
她扶着石壁，迷迷糊糊地准备起身。
她不知道洞穴深处有没有吃的，她只知道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一定会被饿死。
就在她准备离开时，那尊神像前的供台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
桃子。
“诶，你这犯规了吧？”
尸陀骨林中，水镜展示着不同人面对的幻境，男骷髅神色严肃地看向身边的见性和尚。
“这女孩不过是凡人，你们真想她死在这片破烂林子里？”
见性冷冷地瞥了男骷髅一眼。
男骷髅三眼一瞪还想说什么，却被女骷髅拉了拉。
“算了老公不跟这贼和尚计较。”
“要是本尊也就算了，可他这遭瘟的一根毛，也敢这么跟尸陀林主这么说话”
男骷髅心中还有些不服，可在察觉到身侧一道沉默的目光射来之后，他抱怨的声音就越发微小，到最后直接没声了。
“贝丹现在如何了？”见性淡然问道。
“不知道，我们有几百年都没进去见过贝丹大人了。”女骷髅摇摇头，“若非你这次前来，那份契约快要到期的事，我们也不知道。”
见性眉头皱了皱：“你们这对夫妇只怕不要误了事才好。”
“我那姓秦的原来这么勇么？”
男骷髅的目光忽然被水镜当中的画面吸引了过去。
山洞中。
全身一半血肉、一半白骨的秦尚远躺在干草堆上。
炼金矩阵正在全力修复他的身体，而他身上剥离下来的血肉，全被用来喂食了这座山洞当中的血猿。
“再割下去，你真的会死哦。”女骷髅娇声说。
跟随在秦尚远身边的尸陀林主抬起骨头组成的手指，戳了戳秦尚远暴露在空气中的根根肋骨。
“嘿，快跟咱们一样了。”男骷髅哂笑道。
秦尚远喘着粗气，血肉模糊的脸望向那群血猿。
血猿们高声呼号着，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够了么？”秦尚远精疲力竭地回头，举起手中割肉的刀。
“早就够了，”女骷髅捂嘴轻笑道，“你是个胸怀天下的人，过去也一定是一位仁慈的君王。”
“仁慈？君王？”秦尚远望向尸陀林主，“你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身为君王，只是仁慈可不够。”男骷髅幽幽地说。
血猿群中的骚动逐渐扩大，秦尚远背后隐隐发毛，逆位骑士的直觉告诉他有情况。
他回头望去，为首的几头公猿抓起了地上的石头，警惕地朝他靠近过来。
它们脸上无皮，血肉和排排利齿暴露在空气中，狰狞的瞳孔也没有眼皮覆盖，正圆鼓鼓地直视他。
“肉”血猿喉咙中发出秦尚远的声音。
在之前割肉的时候，它们已经学会了这位割肉者的声线。
“肉”
“把你的肉都给我们。”
血猿们咯咯咯地笑起来，包括那头吃下秦尚远血肉有了奶水哺育孩子的母猿，也正看着秦尚远咯咯咯地疯笑。
“他的肉好吃”
母猿伸出爪子指着秦尚远。
“一位仁慈的好人好吃”
“你这么仁慈，就再给我们吃一点吧”
秦尚远脸色骤变。
并非恐惧，而是难以置信。
急着哺育孩子的母猿吃了他的肉，有了奶水哺育孩子。
可它心中想的却是秦尚远的肉好吃，自己还应该再吃一点。
“仁慈的君王若是面对这样的臣民”女骷髅语气中藏着期待，“又会怎样去做呢？”
“老子这是舍身喂了一群什么样的畜生”
秦尚远看着嬉笑着向他靠近的血猿，眼角抽搐。
他用尽全身力气，唤醒了手臂上的炼金矩阵。
金色的光芒在他身上迸发开来，山壁震动，无数碎石朝着旋转的矩阵汇聚而去。
空气中的温度正在迅速升高，而那些碎石也在金芒之中熔炼成型。
最终塑成了一柄崎岖的银色长枪。
伪造·破灭之枝！
银色长枪浴火而出，朝着秦尚远逼近的血猿还没来得及嚎叫，就瞬间被高鸣着飞行的破灭之枝贯穿身体，烧成了一堆枯骨。
其余的血猿见状不对，脸上忽然没了贪婪和得意。
它们惶恐地转身想要朝山洞中逃去，可破灭之枝在秦尚远的意志下暴涨出耀眼的流火光芒，几乎是在瞬间将这些猿猴逐一屠戮殆尽。
修复身体的炼金矩阵全速运行，秦尚远拄着破灭之枝缓缓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到了山洞中唯一剩下的那头母猿，以及幼猿的面前。
母猿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眼前这个人类拥有着决定一切的蛮横力量，于是它恐惧地低头朝秦尚远拜服。
“别别杀我仁慈的人”
母猿喉咙中依旧发出秦尚远的声音，可秦尚远能够清晰地听出其中的畏惧。
重复了几遍，这头母猿见秦尚远的态度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又顺势想着身后的干草一倒，露出自己的女人一般的胴体。
秦尚远看着那具血淋淋的丑陋女体，愣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了母猿的意思。
它这是在求欢。
它在向秦尚远展示自己的生育能力。
因为在它的世界里，争夺地盘的公猿不会杀掉具有生殖能力的母猿，反而会接纳它们作为“妻子”，方便进行繁衍。
一阵止不住的恶心在秦尚远胸中翻涌，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无名的怒火。
破灭之枝燎出烈火，瞬间杀死了这头求欢的母猿。
山洞之中恢复了寂静。
干草上只剩下了唯一的一只幼猿。
那只幼猿还没有断奶，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吮吸着手指，茫然地盯住面前的人类。
“这剩下的一只，你又会怎么做呢？”女骷髅在一旁幽幽问道。
“尸陀林给我这个考验，到底是想干什么？”
秦尚远扭头，瞪着尸陀林主。
“这些猴子，我到底是该杀，还是不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