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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冷宫废后的五种蔬菜(30)

    第764章  冷宫废后的五种蔬菜(30)

    闻彧接住宋悦笙软倒的身子,掌心触及她滚烫的额头时,瞳孔骤然紧缩。

    他一把扯过榻上的狐裘将她裹紧,刚抱起,余光瞥见床头的青瓷瓶时又迟疑地停下。

    沈栖鹤……

    闻彧深呼吸,压着心里的烦躁。

    他抓起床头的青瓷瓶,倒出两粒清热散,捏开宋悦笙下巴塞了进去。

    拇指摩挲她喉间,直到看见吞咽的弧度才松开。

    “端宁,你最好醒来说清楚……”大太监的声音在屋外不适当的响起。

    “陛下,八百里加急,霜芜关粮草告急。”

    闻彧替她掖了掖被角,走出屋门时,吩咐:“告诉那三个宫人,如果端宁未时还没醒,立刻去太医院找沈栖鹤,等她醒了,去尚膳司拿一些吃食。”

    平喜惊得抬头,正对上天子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他慌忙叩首:“奴才遵旨。”

    等他传完口谕离开,发现冷宫门口的禁军全部被撤走了。

    大太监心明眼亮。

    陛下和先帝不同,无论是曾经的端宁皇后,还是现在的暄贵妃,都对后宫之事嫌少在意。

    也不知道这一次陛下对端宁皇后的宠爱维持多少天。

    但无论怎样……陛下的心思,终究比先帝难猜得多。

    ……

    宋悦笙感觉自己坠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没有出口。

    破碎的画面一直在眼前浮现。

    有十五年前的雪夜。

    有这些年与何映雪暗自较量的画面。

    就连原主嫁人之前,何映雪找她劝说不要跳进火坑的画面也有。

    可当她伸手触碰时,画面突然碎裂——

    “娘娘你醒了!”

    枕书带着欣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宋悦笙撑着身子坐起来。

    “闻彧什么时候走的?”

    枕书摇头:“不知道,您吩咐三个时辰后再来唤醒,我们都在后殿忙活。”

    她忽然想起什么。

    “倒是平喜公公一个时辰前来过,说可以去尚膳司取些补品。”

    说着,枕书突然拍额。

    “瞧我这记性!娘娘您既然醒了,得赶紧让执棋去尚膳司,再叫吴公公去太医院…”

    话音未落,人已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连个追问的机会都没留。

    一刻钟后。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时带进一缕凛冽的寒气。

    执棋踏进内室,裙角沾着未化的雪泥。

    鞋履边缘洇湿了一圈深色水痕,显然是一路踏雪疾行而归。

    她两手空空,指尖冻得微微发红,交叠在身前时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周公公说稍后会送食盒来。”

    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紧绷。

    宋悦笙抬眸,目光落在她紧攥的袖口上。

    那布料已被揉出几道细褶。

    执棋抿了抿唇,眼睫低垂,似在斟酌言辞。

    半晌,才继续道:“在尚膳司……我遇见了暄贵妃身边的寒酥。”

    宋悦笙眸色微沉,指尖在锦被上轻轻一叩:“为难你了?”

    执棋扯了扯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算不上。”

    她顿了顿,嗓音低了几分,“比这难堪的场面,奴婢见多了。”

    沉默片刻,执棋忽而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只是……寒酥有句话,倒是在理。”

    “这毕竟是冷宫。”她声音极轻,像是怕惊碎什么,“难保日后……陛下想不起来这里。”

    她顿了顿,似在斟酌,最终还是低声道。

    “娘娘既然打算离开,不如趁此机会……抓住些依仗。外头都说陛下手段狠戾,不念旧情,连对其他皇子都痛下杀手,但奴婢瞧着,陛下对您还是念着旧情的……”

    话音刚落,枕书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热气氤氲间,苦涩的药香弥漫开来。

    她听见后半句,顺势接道:“是啊,娘娘,奴婢在宫里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哪位皇帝踏足冷宫。”

    宋悦笙伸手接过药碗,褐色的汤药在瓷盏中微微晃动,映出她半张苍白的脸,以及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讥诮。

    “他来……”她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抚过碗沿,“不过是看着我不死罢了。”

    瓷碗触及唇畔,苦涩的气息先一步侵入鼻息,舌尖尚未沾到药汁,那股苦意便已渗入肺腑。

    她缓缓饮尽,才淡淡道:“从六皇子府到栖梧宫,我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唤我‘端宁’……”

    宋悦笙垂眸看着空碗,忽而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在意,只是照着礼部拟的封号叫。这样的‘旧情’,不如雪地上的脚印来得实在。”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正要开口——

    “不必安慰。”

    宋悦笙将空碗搁在案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我比谁都清楚,离开冷宫不过是为了想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与此同时。

    霜芜关的困境比闻彧想得要难。

    奏报上出现了抢夺粮食大打出手、不服守军命令、私闯军营等恶劣事件。

    为解决北境霜芜关粮草告急的难题,闻彧急召户部和兵部尚书入宫。

    户部郑尚书应召入宫,疾步穿过长廊时,忽然被阴影里转出的丹姑姑拦住:“太后娘娘问大人,南疆三州的盐税账本可还留着?”

    他浑身一僵。

    袖中那本烫手的账册突然重若千钧。

    冷汗顺着脊柱滑下,在里衣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这本记载着太后娘家私吞三十万两军饷的铁证,原是他准备呈给新帝的投名状。陛下幽禁翊王十多日,甚至将钦天监的蔺无暇赶去太庙扫地三个月。

    再与陛下作对,后果可想而知。

    但现在……

    郑尚书结滚动数次,终是深深拜下:“下官…这就去慈宁宫回话。”

    踏进宸阙宫时,殿内地龙烧得极旺。

    扑面而来的暖意却让郑尚书脊背发寒。

    太后正斜倚在紫檀木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案几。

    茶盏里的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她眼底的锐光。

    “老臣参见太后娘娘。”他伏跪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

    “郑卿来得倒快。”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像一把裹着丝绒的刀。“哀家还以为你要先去泰和殿面圣呢。”

    郑尚书袖中的账册似有千斤重。

    他不敢抬头,只盯着眼前金砖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太后明鉴,老臣……老臣岂敢。”

    太后轻笑一声,茶盖刮过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疆的账,你查得很仔细。”

    她忽然话锋一转,“连十二年前陈谷发霉的亏空都翻出来了。郑卿这是要替陛下……清君侧?”

    最后三个字咬得极轻,却让郑尚书浑身一颤。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太监慌张跪报:“娘娘,陛下、陛下往宸阙宫来了!”

    茶盏“咔”地搁在案上。

    太后眯起眼看向殿门,朱唇微启:“带郑大人去暖阁歇着。”

    她指尖抚过腕间佛珠。

    “既然要演戏……哀家便陪皇帝唱全这一出。”

    可就在此时,闻彧披着玄色大氅踏入,身后跟着兵部程尚书。

    “儿臣参见母后。”

    闻彧微微颔首,目光却径直落在郑沅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朕方才听人说,郑尚书往宸阙宫来了,果然如此。”

    “既如此,不如就在这里商议霜芜关粮草之事,也省得郑尚书再跑一趟。”

    太后指尖在佛珠上一顿,面上仍挂着雍容笑意:“皇帝说笑了,后宫不得干政,哀家岂敢妄议朝事?军国大事,还是去你的御书房商议为好。”闻彧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案几上尚未来得及撤下的茶盏。

    “母后既知‘后宫不得干政’,又为何特意召郑尚书来‘喝茶’?”

    殿内霎时一静。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锐色,指尖缓缓摩挲着佛珠,缓缓道:“哀家不过是听闻郑尚书近日操劳,特意赐一盏参茶罢了。皇帝这是……疑心哀家?”

    闻彧不置可否,只淡淡道:“郑尚书,霜芜关的粮草调度,你可有良策?”

    郑尚书冷汗涔涔,袖中账册似烙铁般灼人。

    他不敢抬头,只低声道:“臣、臣正欲向陛下禀报……”

    太后忽地一笑,打断道:“罢了,哀家乏了。郑卿既还有要事,便随皇帝去吧。”

    郑尚书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退下。然而就在他转身之际,丹姑姑悄无声息地靠近,袖口一拂,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本账册从他袖中抽走。

    闻彧冷眼旁观,唇角笑意更深。

    待两位尚书退出殿外,他才缓缓转身。

    但在迈出门槛前,忽而顿住,头也不回道。

    “母后。”

    “您的手如果再伸向不该去的地方——”

    他微微侧首,眼底寒芒如刃。

    “朕不介意背上千古骂名,早些送您去见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