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当年跟着萧达进京的时候,他踌躇满志,信心十足,誓要世子的带领下,在京城闯出一片天来。

    那时,他以为萧达是真正的伯乐,能认可他的能力,愿意对他委以重任,他觉得何其有幸。

    他初踏进这王府时,心里是多么的激动和郑重。

    时过境迁,如今再次走上这熟悉的甬道。

    炎炎夏日,宁舫天却觉得周身环绕着阵阵凉意。

    进了萧达的院子,迈入那间熟悉的厢房,萧达正坐在桌旁等着他。

    他颔首:“见过世子。”

    萧达目色含着股深意:“先生终于回来了。”

    萧达看着厢房内的摆设,竟是与他从前居住时一模一样。

    “这间屋子,本世子一直留着,就是想着或许有朝一日,先生想通了,还愿意回来。”

    宁舫天心间传来一股刺痛。

    他也曾以为,这福王府会是自己往后余生的安身立命之地,萧达会自己一辈子的主子。

    然,此人却是仅仅因为一笔对不上的账目,就将他编排成家贼。

    仅仅是一笔账目而已,若他与他商量,他有一百种办法替他圆上那账目,且也有办法将那笔钱给填回来。而他却是很干脆地将他推出来做替死鬼。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终归不是一路人。

    说到底,是自己一叶障目,没能及时发现他本就是个阴损奸诈之人。

    落得九死一生的下场,是他的劫数。

    他对萧达平静笑笑:“世子竟如此有心。”

    “说起来,本世子其实一直欠先生一句道歉。本世子只是碍于身份,不愿低这个头,但说到底,当初的确是我行事过于草率了。”

    宁舫天无所谓笑笑:“世子,都过去了。世子实不必继续将那件事挂在心上。宁某只是个小卒,全了世子的体面,倒也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萧达道:“看来先生,还是我当初在江州遇到的那个先生。先生,如今本世子产业越发增多,只要先生点头,先生还是我的大掌柜。”

    宁舫天躬身施礼:“谢世子抬爱,然我如今已经是县主的掌柜,既然承了她的恩情,还是要为她忠心做事。不好随意跳到别家。”

    “她一个女子,有什么见识?你要大展宏图,只有在福王府才有施展的机会。”

    “世子当初看重我,不也是因为我有责任心吗?所以,世子当懂下人的决定。”

    萧达眯了眯眸子,想想夏桉现在的处境,没有在这件事上再纠缠。

    反正很快,他就没有主子了。

    待夏桉失踪已成事实,不信他那时还说不动他。

    “罢了,我便不难为你了。你今日登门,是因为何事?”

    “自是因为,世子此前的合作提议。”

    萧达挑眉:“哦?说说看。”

    宁舫天严肃问道:“世子上次说,我们出通关文牒,您出运资,此话可还作数?”

    萧达淡漠勾唇:“自然是作数,既是合作,当然是互惠互利才对。我省去办理通关文书的麻烦,自然要相应的付出一些。如此,才叫合作。”

    宁舫天抬眼:“那,不知世子所运为何物。”

    萧达默了一瞬,道:“粮食。”

    宁舫天状似思考了片刻:“粮食和酒,倒是可以一起运送。”

    萧达疑惑:“你愿意与我合作?我那日去找你,你拒绝地可是很干脆。”

    宁舫天颔首:“不瞒世子,清风醉眼下遇到了件棘手的事。原本预定的运货商,突然之间因为文书问题,今日不能启程了。而交货日期已定,不能耽误。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匆忙地来福王府找世子。如果之前的条件不变,我们此次,倒是可以合作。只不过,我们时间实在是急,不知世子今日可否启程?”

    萧达:“这么急?”

    “这样,我们甘愿与世子分担三分之一的运资,只要货物今天晚上能够上路。”

    萧达犹疑地看着宁舫天:“此事,你的东家,德昭县主知道吗?”

    “县主上次已经将此事交给我定夺,事发紧急,眼下要紧的,是世子是否同意。”

    “你还没有告诉县主?”

    “我刚刚去了世子府,没有寻到县主,不过事情耽搁不得,事后再告知她也可。若误了交货日子,赔偿金额可不是一点半点。”

    萧达思忖着道:“晚上装船出发?”

    “对,最晚今晚。”

    萧达心下思索,倒也未尝不可,让他亲自送夏桉上路,倒也算是有些意义了。

    “行,就晚上。”

    宁舫天着急道:“那,我几时与世子见面。”

    萧达笑笑:“申时末,带着你的货,淮河港口等着我。”

    宁舫天露出一副感激之色:“那,下人就谢过世子了。下人会备好通关文牒,绝不会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