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
航展的热度融化了阵阵凉意。
和所有大型防务展会一样，航展后两天是公众开放日，第一天仅限首要客户参观。
卫筱的征途是后两天的公众开放日，届时会揭开风暴坦克的神秘面纱。
因此第一天的她显得十分悠闲，在场馆内闲逛。
“芜湖，这不比逛商场得劲？”
卫筱直呼舒服。
以前看这些装备，她只觉得是一堆铁疙瘩，没什么特别的。
也不知道男生为什么会对这些如此着迷
可现在，她看这些铁疙瘩，突然有了不一样的视角。
先从外观设计入手，再深入到动力参数，然后再到实际用途，逐级分析并做出自己的点评。
她现在已经完全能理解这些装备的美丽了。
不光是工业能力和设计能力的层面，最主要是看着这些铁疙瘩，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尤其是看到广告牌上‘100全自主国产’的字眼时，心里得劲的不行。
“您好！我们这边是冠能永磁的展台，我来帮您介绍一下！”
一位身穿polo衫的小哥看到卫筱驻足，立刻主动上前。
卫筱有点不好意思的摆手：“我就是随便看看，真不买，你还是先紧着外国客户服务吧。”
她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好奇。
因为这家公司的展台展出的东西，全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纯看热闹而已。
人家的展台里还有好几位肤色不同的买家忙着购物。
卫筱寻思因为自己耽误人家的正事不太好。
可小哥一再坚持：“您别客气，我的职责就是向每一位光顾展台的客人作讲解。”
“哦哦，你们服务还怪好的。”
卫筱尴尬一笑，心说这个冠能服务有点东西。
至少展台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能给满分。
随即，她指着展台玻璃柜里小铁疙瘩，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嘞？”
“这是汝铁硼磁铁，是一种高效的永磁材料。”
卫筱眼前一亮：“做电机用的是吧？”
“是的。”小哥十分自豪。“我司是国内最大的永磁材料生产商，您看到的是我们的拳头产品。”
卫筱一副学废了的表情。
她经常在公司的各汇总报告里看到永磁材料这四个字。
但由于自己不管具体的生产，对这四个字的具体感受不深，只知道这种材料是电机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今天看到，她有些大开眼界。
没想到决定电动车性能好坏的关键部件，仅仅是手指大小的一丢丢。
小哥继续介绍道：“永磁体一般都有使用寿命，而由于永磁体一般都位于电机的最深处，无法更换。”
“因此永磁体的寿命，决定了电机甚至整台机器的寿命。”
“而我们这款产品，理论上使用年限是50年，大于任何汽车的使用寿命，”
“毫不自夸的说，这款产品目前是民用线上最优秀的产品，没有之一。”
“牛逼牛逼”卫筱连连点头。“我看这儿写着全国产，保真吗？”
小哥越发的自豪了：“当然了，目前我们公司的生产工艺，领先国内同行一个身位，领先全球同行一个时代。”
“不说我们公司了，就算是整个行业。”
“稀土材料这块从原材料加工到结构件设计，全世界独此一份。”
“我们就算不想全国产，国外的同行也没能力替我们代工啊。”
听到这话，卫筱放心的笑了。
这种关键的部件，性能怎么样倒是其次，供应链安全是首当其冲的。
“还有比这个级别更高的产品吗？”
小哥点点头有的：“但是我们没有公开展出，原因您懂的。”
卫筱秒懂：“嗷，那我不问了。”
这点小聪明劲她是有的。
不用说了，肯定是太过先进，不便展示。
尤其这是航展，能参展的公司肯定有大量的军用业务，有保密条例。
可小哥紧接着追加道：“虽然我们没有展出，但我可以给您介绍一下。”
“不用了吧，我不想签保密条例。”
小哥摆手：“别人签不签的我不知道，卫总您肯定不用签啊。”
“你认识我？”
小哥表现的比卫筱还要惊讶：“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您？”
“？？？”
卫筱嘴角一瘪，心说本来想微服私访扮猪吃老虎来着。
没想到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一眼就被认出来了。
既如此，那就不装了。
“你刚才说的高规格的产品，是军品吧？”
小哥点点头：“是的，相对于民品，更高的烧结工艺登记制备出来的永磁体一般用于航空航天领域。”
“尤其是战斗机这块，目前我们公司供给了全世界大部分主流战斗机的磁体构件。”
卫筱听完眼神一阵迷茫，随即便恢复了镇定。
全世界大部分主流战斗机？
这里头多少有一些吹牛皮的成分吧。
你说你供应国内大部分战斗机，我信。
全世界……
算了，毕竟是开门做生意，谁不会吹点小牛呢？
小哥继续道：“不过，我们注意到目前的市场风向稍有转变。”
“国外某些大客户，正在逐渐的减少对稀土永磁体的需求。”
“转而偏向其他路线，所以我们也加进了非稀土永磁体的研发。”
“目前我司在铁氮永磁体的研发中处于领先地位，依然可以控制市场。”
卫筱听到这话，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
稀土这玩意儿国内的优势太大了。
偏偏，这种材料又是工业领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老外也在苦思冥想的脱钩，想办法摆脱对稀土的依赖。
小哥所说的非稀土永磁体，大概就是老外们的出路。
可即便他们把头想破了，刚在这条道路上有点眉目。
国内的企业又凭借先发优势，在非稀土永磁体路线上占了先机。
不想要稀土的？
那非稀土的工艺我也领先，依然卡你脖子。
给老外堵的死死的。
不得不说，这家公司的老板是有战略思维的，走一步看百步。
想到这儿，卫筱决定储备一些资源。
“你也知道，我们顺风集团的业务涉及无人机和汽车，正好是磁体的大需求客户。”
“我虽然不管采购和下游供应链这块，但我对你们公司很感兴趣。”
“方便的话，后续我会派人去你们公司，看看有没有合作的角度。”
面对卫筱抛出的橄榄枝，小哥满脸惊讶。
“卫总您怎么了？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了？”
卫筱也有点不会了，心说我就是提个合作的请求，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小哥：“您要供应链，那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你少来这套，生意还是生意，套近乎没用的。。”
小哥眼睛瞪的更大了：“不是，晨盾是我们的最大股东，那么顺风也算是我们的大股东。”
“？？？”
卫筱当时就懵逼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晨盾有子公司不稀奇。
可是晨盾旗下的子公司，怎么都是这种的？
动不动就是行业领先。
闹呢？
我搁这叭叭聊半天，以为这是什么行业巨头，想合作一下子。
没成想。
这巨头是我自己的孙公司。
怪不得小哥这么殷勤的陪同介绍，敢情这是在陪领导视察。
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冠能永磁的展台，卫筱心里一直在嘀咕这件事，陈晨背着自己真的置备了不少的家产。
不过好在这家公司很优秀，能执行业执牛耳，还能卡鹰酱的脖子。
也不算是乱花钱了。
恍神间，一位小姐姐突然拦住了卫筱的去路。
“抱歉打扰您一下，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移步到我们的展台了解一下。”
“我们是赛禾科技。”
卫筱眼色一边，有点不耐烦。
这就跟在大街上走路被拦住推销游泳健身一样。
可没等卫筱拒绝，小姐姐热情饱满：“我们是做激光雷达的。”
“全球排名前十五的汽车企业，有十二家采用了我们的产品。”
“这次航展我们退出了最新的产品纯固态超广角近距激光雷达ft120。”
“拥有75°超广垂直视场角和100°水平视场角，160x120全局分辨率，以及100米最远量程。”
“………”
卫筱看着滔滔不绝的小姐姐，心说确实是个好销售。
有一说一。
航展上确实没有孬种，各家公司都派出了最强的团队。
刚才得冠能永磁，再到现在的这家赛禾科技。
销售的嘴皮子都很利索，三言两语就能说出重点，成功吸引顾客的注意力。
她以上一行来先说自家的行业地位，然后介绍最新的产品。
一般人，都会被她的推销打动。
很可惜，卫筱不是一般人。
她的业务虽然也涉及到了激光雷达，在无人机和汽车方面有巨大的需求。
但这款是晨盾的拿手项目，有稳固的自有供应链体系，完全不考虑外部供应商。
因此卫筱客气的摆手：“不用了，我司目前没有采购激光雷达的计划。”
小姐姐已久不肯离去：“我知道您很忙卫总，就占用一点点时间移步到我们展台，我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汇报？工作？”卫筱抓住了重点。
“我们赛禾科技是启光超材料的子公司。”
“去年总公司将军民用雷达板块分开了，我们负责民用激光雷达，主做自动驾驶这块。”
“现在公司也独立经营了一段时间，想请领导移步展台，检阅一下我们的成果。”
卫筱听完人都傻了。
又是我的公司？
防不胜防啊！
启光超材料她有印象，是搞隐身涂层的。
后来启光超材料转向去搞雷达，她也有所耳闻。
但因为业务重合并不多，卫筱并没有付出太多心思去搭理。
一眨眼，启光超材料也有子公司了，而且也是行业领先。
合着我逛了这么半天，都一直在自家的展台晃悠？
小姐姐一副央求的表情：“我们甘总一再嘱咐，遇到卫总您一定要留一下，让您检阅一下我们的产品，求您卫总，我不想被甘总扣工资。”
“甘步庭如果扣你工资，你来找我。”卫筱以手扶额，“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
“您说卫总。”
卫筱指了指前方：“这里到底有多少家我的公司？”
小姐姐眼角闪过一丝犹疑：“您怎么了卫总？”
“没什么，我就是想考察一下你对我们顺风系公司的了解程度。”
“嗷！那您放心，我超级了解。”
小姐姐也不是花架子，挨个介绍。
“2a站台的云飞无人机，是飞牛的子公司，做外贸无人机的。”
“5c展台的广新复材，是搞新材料的，是李龙云李总的公司。”
“4g展台的广和机械，是搞机器人传动轴的，应该是晨剑集团的公司。”
“这些我们公司都有合作，我比较了解，您看我说的对吗？”
卫筱一时语塞：“对吧……应该？”
好家伙。
顺着小姐姐的介绍挨个看去，这些企业的展台正好围成了一个圈。
一觉醒来，周围全都是友军？
就这，还没算展台最大的风盾和晨盾两个部分。
摊子铺得也太大了，一眼望不到边。
最重要的是，这其中有很多企业，卫筱都是第一次听说。
这就是陈晨为我打下的江山吗？
怪不得各个展台都想拦着她。
一把手来了，子公司和孙公司可不就是想各显神威吗？
想到这儿，卫筱逛街的心气完全变的不一样了，有点主人翁的姿态。
说话间，她来到了云飞无人机的展台。
现场乱糟糟的，几个包着头巾的客户围着站台叽叽喳喳，吵极了。
“怎么回事？”卫筱轻咳一声，觉得这个展台秩序有点乱，很不满意。“魏修人呢？”
一个中年人回头一撇，看到卫筱之后立刻摆出狗腿子的笑容。
“卫总好！我们魏总这次没有来蓉城。”
“我叫顾强，是云飞无人机的负责人。”
卫筱上下打量着这个满身市井气息的男人，觉得有些耳熟。
“你就是把无人机卖给考瑞鸭的那个大聪明吧。”
顾强连连点头：“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负责飞牛的外贸这块。”
“你这儿咋回事儿，为什么和我们的金主吵架？”
卫筱看了看眼前这些包头巾的客人，她心里太有数了。
在航展现场，头巾就是超级卡，惹谁都不能惹他们。
顾强摇头：“没有吵，只是争论，他们非要买一些我们没有的技术，我说什么他们都不听。”
“什么技术？”
顾强深深叹气：“远程无人机接管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