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燕王裁军

    天可汗!

    三字一出,如同九天惊雷再次炸响。

    这个称谓却是比可汗更加震撼,更加威严,听起来便有一种不容置疑、凌驾万邦的无上气魄。

    兀良王浑身剧震,蔑乞王老眼圆瞪,其余北胡首领也是无不骇然失色。

    天可汗这已不是草原共主了。

    而是凌驾于所有可汗之上,如同长生天在人间的化身,是主宰一切草原生灵的无上至尊。

    草原之上从未出过这样尊贵的存在,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庆人藩王?

    “天天可汗”蔑乞王喃喃自语,巨大的震撼让他几乎失语,“这”

    “怎么?”越云手中剑锋瞬间抵在了他的咽喉,寒气刺骨,“尔等可是不愿?!”

    “愿!愿!愿!”死亡的威胁瞬间压倒了一切,蔑乞王第一个反应过来,“我愿率蔑乞部及北胡诸部,尊奉王殿下为天可汗!”

    “长生天在上,若有违逆,天诛地灭,永堕地狱!”

    他赌咒过后,便不顾一切地以头抢地,重重叩拜。

    其他首领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出声道:“我等愿率部族永世臣服,尊奉王殿下为天可汗,长生天见证,永不背叛!”

    一个称号而已,叫了至少还能活,部族还能繁衍下去。

    若是顽抗到底,让奉国兵锋肆虐下去,这草原怕是用不了几年就只剩下牛马了

    听到他们如此说,越云这才缓缓收回宝剑,看也不看那群北胡首领一眼,转身大步走向那座黑色祭坛。

    在祭坛前肃立的奉国将士,如同潮水般分开道路。

    越云登上祭坛最高处,面向东南方——那是奉国所在的方向!

    “吉泰罕!”越云厉喝道。

    “在!”

    如同铁塔般的蛮将大步上前。

    “取蛮酋王旗!”

    吉泰罕应了一声,大步走到队列之中,从军士手中接过一面三角王旗。

    那面旗绣着狰狞金色狼头,乃是北胡人共同信仰的图腾,代表着昆屠部王权和胡人王庭的尊严。

    越云从吉泰罕手里拿过王旗,将其高高举起,让所有奉军将士,以及跪在地上的北胡首领和俘虏,都能清晰地看到。

    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越云从李勒石手中接过火把,抵在王旗的一角上。

    火舌在风中卷起。

    那面代表着昆屠王权威的金狼王旗,逐渐被火焰吞噬,灰烬掉落在冰冷的祭坛岩石上,被寒风吹得四散开来。

    越云又大声道:“筑坛,祭酒!”

    奉军将士迅速行动起来,用北胡祭坛现成的黑色岩石,垒起一座简易的祭台。

    阵亡奉军将士的名牌被恭敬地安放上,大碗的烈酒被倾倒在祭台前,浓烈的酒香混合着血腥气在寒风中弥漫。

    越云亲自捧起一碗烈酒,高高举起,面向东方,声音带着悲怆:

    “奉国阵亡的英烈们!”

    “今日,我奉军踏破北胡神山,生擒蛮酋,焚其王旗!”

    “以此蛮酋之血,以此敌虏之颅,在此山之巅,祭奠尔等忠魂!”

    “尔等英灵不远,且看奉王殿下天命所归,威加海内,为草原天可汗!”

    “尔等功勋,彪炳史册,永世不朽!”

    说罢,他一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狠狠地摔碎在祭坛之上,虎目含泪道:“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一万奉国铁骑齐声唱和,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山巅。

    一个个酒碗被举起,烈酒入喉,随后便是碎裂声汇成一片,如同为英魂送行的战鼓。

    祭台前,烈酒混合着祭奠者的热血,浸入冰冷的岩石。

    祭台后,兀良王、蔑乞王所有被俘的北胡首领、贵族、士兵、牧民,在奉军雪亮刀锋的逼视下,如同被推倒的骨牌般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齐齐匍匐在冰冷的雪地上,额头紧贴冻土,用尽全身力气呼喊道:

    “天可汗——!”

    “天可汗——!!”

    “天可汗——!!!”

    暮色苍茫,风雪更急。

    车轮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与寒风的呜咽交织。

    蜿蜒如黑色长龙的奉军队伍,踏着被鲜血反复浸染的归途,缓缓向南移动。

    。。。。。。

    车轮碾过帝都清晨微湿的青石板路,向着北方行去。

    一支规模不大的车队,正缓缓驶出刚刚经历血雨腥风的权力中心。

    李霖端坐在最前方的骏马上,换下了象征亲王的蟒袍,穿着一身利落的箭袖劲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之色。

    总算是能远离帝都的权力倾轧,李霖只觉得心中一片轻松,已是迫不及待回到自家王妃身前。

    在京中跟庆帝以及那帮朝臣钩心斗角,实在是太费脑子了,不如在老婆身边当个‘妻宝男’,尤其是在自家老婆还是个‘女诸葛’的情况下。

    紧跟在李霖后面的,是一辆装饰素雅却又异常坚固的马车。

    车帘被一只小手悄悄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的小脸。

    车队另一侧,秋白和曲近山端坐在两匹战马上与车队同行。

    秋白一身毫无标识的玄色斗篷,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面容。

    曲近山则是身披黑红相间的奉国将甲,身后红色披风随风扬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皱了皱眉头,又同时别过头去,只觉得相看两都厌。

    黄瑾带着几名内侍,亲自将李霖送至城门外。

    脸上挂着惯常的恭谨笑容,对着李霖深深一揖:

    “殿下此行山高路远,万望珍重。世子殿下归藩,乃陛下隆恩,亦是天家骨肉团圆之喜,老奴恭祝殿下与王妃福寿安康,燕藩永固。”

    李霖哈哈一笑:“黄大伴怎么也和那些文官一般,说话文绉绉的?”

    黄瑾苦笑一声,对李霖使了使眼色。

    今时不同往日,帝都的政治斗争愈发激烈,连他这位掌印大太监都感到不安,不由得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李霖不明所以,但马车中的李显却是看到这一幕,脆生生开口道:

    “父王,我们要和皇爷爷道别啦!”

    李显年纪虽小,但却继承了自家母妃的智商,知晓黄瑾的身份代表的是皇权。

    李霖恍然大悟,连忙正色欠身道:

    “有劳黄公公相送,本王代燕藩上下,叩谢陛下天恩浩荡。还请黄公转奏陛下,儿臣李霖,永感圣恩,恪守藩篱,绝不敢忘。”

    黄瑾这才露出一副笑模样,目光扫过马车里李显的小脸,目露赞赏之色。

    多好的孩子啊,还好头脑没随他父亲,燕王一脉后继有人啊。

    他又掠过一旁呆呆的李霖,最后投向北方辽阔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

    这样圣质如初的燕王,却在陛下大肆收回藩王权力的清洗下,仍保留了王爵和封地。

    反倒是那些自诩聪明英明的其他皇子,没一个能全身而退,一朝从云端跌到泥土里。

    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对或许正因为燕王如此单纯,才会受到陛下和奉王殿下,两位大庆权势实力最高之人的同时青睐。

    想清楚这一关节,黄瑾含笑点头道:“殿下忠谨,陛下圣心甚慰,请!”

    说罢,侧身让开道路。

    李霖端坐马上,感受着身后黄瑾的目光渐渐远离,长出一口气,心中瞎想着:

    “总算是完事了,政治斗争可真费脑子啊希望还来得及回家过年,但过年也没什么意思,今年是去老六那过年呢?还是去朝阳城过年呢?还是出关过年呢?”

    。。。。。。

    如李霖所愿,回燕国这一路没再出什么乱子。

    只用了一个月,便到了燕国。

    东平城高大的城门在望,城楼上玄底金边的燕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城门外,黑压压的燕藩文武官员等候。

    队伍最前方,一道身着深青色翟衣的窈窕身影,如同定海神针般伫立。

    燕王妃妆容一丝不苟,凤眸沉静,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虽是一介女流,但燕国上下无人不服,只需站在那里,周围文武便齐齐投来尊敬的目光。

    车驾缓缓停稳,车帘掀开。

    一身风尘仆仆的李霖,率先踏下马车,并未看向迎接的仪仗,而是转身弯腰从车厢内牵出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

    “显儿!”

    燕王妃再也无法维持威严,一声带着颤抖的呼唤脱口而出。

    李霖抬起头,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捕捉到妻子眼中的欣喜和思念。

    他喉头微动,牵着李显的手快步迎上。

    “母妃!”李显看到母亲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挣脱父亲的手,如同归巢的雏鸟,欢叫着扑进了燕王妃张开的怀抱。

    燕王妃紧紧地将失而复得的孩儿搂入怀中,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李霖站在一旁目光温和,同行的秋白和曲近山也露出姨母笑。

    他是个没什么野心的藩王,并不图皇图霸业,也不想做一个名留青史的贤王。

    之所以在燕地和胡人厮杀多年,为的便是妻儿平安,便是每日都能看到现在所看见的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