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有一米八几的个子,对小孩其实很吃力。

    但叶轻硬是扛着他一言不发地上去了。

    在大门口,两人都累瘫了,躺在石板上毫无形象地大口喘气吸氧。

    宋岩睿扭头,擦了擦叶轻额头上的汗,有些感动。

    叶轻问他,“这里面,就能找到你爸爸吗?”

    宋岩睿点了头,她就去排队买门票。

    宫殿内很大,白色地砖在蓝天下一尘不染,红色藩布在风中飞扬,随处可见有人一步一叩首,对着主殿的方向在虔诚朝拜。

    金色的转经筒前,人们手指轻轻抚摸上去,脸上写满了敬畏与庄重。

    这是叶轻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信仰的力量。

    身处殿内,仿佛每一处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那是人心凝聚起来的效果。

    让她也不得不生出几分认真与严肃。

    “这些转经筒是祈福用的,到这里来的每个人都会走一圈。

    你要是想走,就把我放下。”

    宋岩睿也没顾着自己找人。

    到了这里,他反而放松了下来,可能也想保存体力,免得见到父亲时太丢人。

    但叶轻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她不相信。

    在意的人,她会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

    宋岩睿也不勉强,绕过步道,来到主殿,沿途只要有喇叭,他都会拦下来问一问。

    “三十几年前,有没有一个男人在这里出家,个子大概这么高,眼睛跟我有点像,下边有颗痣。”

    他尽可能多描述中,亲戚口中的父亲模样。

    可惜走遍整座宫殿,都没人知道。

    最后他跑进主殿里,拿着那张明信片,挨个喇叭进行确认。

    叶轻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脚步,莫名有些悲伤。

    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时隔几十年,寻找到的概率其实很渺茫。

    直到布达拉宫要关门了,游客渐少,叶轻才陪着他出来。

    宋岩睿没让她扶着,迎着高原明亮的落日,撑着墙壁一点点往台阶下走。

    “呵呵,可能他连来都没来过。

    说什么长大后来接我,老子都三十好几了,也没见一个鬼影子。

    难怪我那么会骗人,敢情都是遗传的。”

    他边走边哭,边哭边撕掉那张明信片。

    叶轻在后面跟着捡垃圾,台上一直有个保安盯着他们想罚款呢。

    哭到后来,他就缺氧了,捂着氧气罩开始半死不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日落后,风开始变得很凉。

    叶轻缩在羽绒服里,冲他摇了摇头,“如果我有爸爸妈妈的线索,我也去找的。”

    不能因为是大人,就判定这是幼稚。

    “可我其实知道他在哪里。”

    宋岩睿幽幽吐出这一句。

    “他欠了一屁股债,丢下我们就消失了。

    我妈总跟我说他会回来,那帮亲戚看我就像看垃圾一样。

    一开始我还不明白,后来初中我打听他住的地方,坐车去找,却看到他另外有了家庭。

    甚至还有一个弟弟,年纪比我差不了多少。

    这下我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我妈工作到过劳死,敢情只是一个还债的血宝,他们一家子全把我们当外人。

    所以临走前,我一把火把他们房子点了。

    烧死他们才好。”

    烧的是房子。

    至于人死没死,全凭运气了。

    叶轻终于明白在村子里,一提到纵火烧山,对方神情兴奋的原因。

    “那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闻言,宋岩睿呵呵笑了两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我也需要长大啊。

    不能因为一张明信片,一辈子困在一个谎言里,看到小孩受委屈就有应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