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什么?”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探照灯光缓慢扫过,壁画的细节一寸寸显现:不再是熟悉的龙形生物,也不是人类古代文献中常见的兽神或图腾,而是某种陌生得近乎令人恐惧的存在。

    它们有着树根般纠缠的四肢,蛇鳞一般的眼球遍布身体各处,背后生出放射状骨翼;它们不是静止的,而是在一场没有尽头的战役中彼此撕咬、纠缠、毁灭、重生。

    成千上万,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画面中远处的山崩地裂、巨浪腾起、星辰堕落,甚至在某些区域,重力和光线本身都被撕裂开了,如同整个宇宙的法则被这些鬼神打碎重塑。

    而在壁画的最下方,刻着一排被蛇形文字缠绕的象形图:一艘形如“太阳船”的结构,承载着一个戴着王冠的高大身影,在碎裂的天地之间航行。他的周围,是十二具站立的龙尸,胸口各有一道深刻的裂痕,仿佛他们自愿以死亡封印了某个更深的存在。

    “……这些并非人类的幻想,也不是宗教的比喻。”东叔闲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惊悚的明悟,“这些是——记忆的实录。”

    他缓缓伸出手,轻触壁画上一位三眼龙神与“枝形鬼神”交战的画面,触感冰凉而坚硬。然而,在触碰的一瞬间,他的脑海被一阵剧烈的震荡撕开。

    一幅幅画面如梦魇般涌入。

    那不是幻觉,而是壁画记录下的感知。

    他“看见”自己身处于一片燃烧着的海洋,海水是黑色的,天穹仿佛燃尽的血膜。那些壁画上的鬼神从四面八方而来,没有名字,也没有目的,只为毁灭。而龙族,以血肉铸成盾墙,列阵于世界崩溃的边缘。

    他感到自己意识被拖入某种巨大的情绪结构之中,那种情绪既不像人类的愤怒,也不像悲伤,而更像是一种——时间本身对抗终结的挣扎。

    “如果这些鬼神是真的,如果这场战争真的存在过……”

    东叔闲喃喃,脸色苍白如纸。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形象、这些战斗、这些祭祀并不是象征性的想象,也不是宗教神话,而是那一族、那一文明真实经历过的浩劫。

    正如远古的埃及壁画中刻下舟楫与河流,曾被现代人误解为“沙漠民族对水的幻想”,却最终被气候研究者证实那曾是一段真实存在的湿润年代,一个流域遍布、船行其上的时代。

    同样的,这里也是。

    这些战斗、这些形象、这些神祇般的怪物,并非虚构。而是历史的深渊中,一段因太过恐怖而被时间本能掩盖的记忆。

    “那些鬼神……他们来自哪里?”东叔闲几乎是呓语般问出这个问题。

    那是一堵嵌在龙族祭祀大厅尽头的黑曜石石壁,漆黑如墨,却泛着潮湿的青光。其上雕刻着密密麻麻的人身蛇尾的鬼神形象,姿态扭曲,五官狰狞,每一处细节都写实得令人毛骨悚然。东叔闲用手电照过去,光束打在那些浮雕上,似乎点燃了某种隐秘的力量,使得那些鬼神的眼窝泛起了猩红的微光,如深渊之火,一瞬间点燃了整个祭祀之地的死寂。

    这是一场不属于人间的战争。

    鬼神们的蛇尾盘绕彼此,纠缠如海草在暗流中搏杀。它们的上身则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肌肉虬结,手中持着形状诡异的兵器:有的握着形似镰刀却倒勾向内的骨刃,有的则挥舞着如脊柱般节节弯曲的鞭索;更有甚者,一双手已化为蛇头,嘶鸣着咬向对手的颈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