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中坐着的,正是此次奉命出镇东疆的东安王沈砚之。他不过而立之年,眉如卧刃,眼若星火,一袭青金锦袍随意披着,手中转着一枚黑色檀木棋子。

    他是庙堂权贵之后,也是当朝皇帝的义弟,早年曾为少年将军,镇守西北五年,剿灭边患十七处,被封“安王”。后调回京城,却一直闲置无职。今番重启,孤身出仕,直往东疆。

    “东疆善毒,”沈砚之轻笑,声线清澈而内藏锋芒,“看来这次我出仕,便如踏入蛇窟虎穴,那些‘老毒物’怕是早已按捺不住了。”

    “殿下说得极是。”一旁随行的老者点头,眉目间满是忧色。他名唤李常风,曾是太医署首座,后归沈砚之门下辅佐谋政,通医术,更精通毒理。

    “殿下,东疆多蛊多毒,不可小觑。尤其是那‘蛇母教’与‘夜屠盟’,近年愈发猖獗,传闻已经控制了东疆城半壁。”

    沈砚之眉头微蹙,眸中却不见惧意,反而带着一丝兴奋般的战意。

    “越是险地,越可锤炼真金。庙堂早已软腐,唯有借东疆之毒,炼人心之铁。”

    官路两侧,尽是干涸的戈壁,偶有几株苦艾草摇曳风中,一望无际的黄沙之中,偶尔能见到废弃的驿站和塌陷的烽火台,皆是往年镇压东疆失败所遗。

    风中隐隐有哀嚎之声,似哭似笑。

    车队路过一处风蚀岩洞,几位亲卫不由自主地将手搭上兵器。李常风掀帘望去,低声道:“此地唤作‘吊骨岭’,传说是东疆第一任巡抚全军覆没之地,白骨成山,连风都带毒。”

    沈砚之并不言语,只是伸出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瓶,倒出一点青色药粉随风洒去。

    只见风势顿缓,山岭之中怪风停息,如有无形之力被镇压。

    李常风震惊地看着那药粉随风而散:“是‘回魂粉’……殿下竟将这等解百毒的圣品,直接撒了?”

    “无妨。”沈砚之淡然,“来的是生人,不是鬼神,怕什么风毒。”

    傍晚时分,车队终于来到东疆西部的石门关。

    石门关早年为军事要塞,现如今却破败不堪,士卒慵懒,旗帜斜斜倒挂,城头的守将披甲不整,满身酒气。

    “来者何人?”守将眯眼看着远处车队,手中旗帜无力地晃了晃。

    “东安王沈砚之,奉旨出仕,整治东疆。”

    话音未落,车中传来一道森冷之语:“将此人,拉下马杀了。”

    亲卫闻令,瞬间出动,如风一般扑向关口。

    只见那守将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摁在地上,半边脸埋进尘土里,口中只吐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惊呼。

    “胆敢阻王命者,斩。”沈砚之语气冰冷如铁,马车未停分毫,直接碾过那人的残影而入。

    城门缓缓敞开,原本昏沉的石门关,在这支车队进入的一刻,仿佛重新被点燃了火种。

    三年前,沈砚之被召回京师,卸任西北大都督。彼时,他刚平定“狼牙十三部”,受封安王,声望直逼朝堂权贵第一人。

    然而,越是功高盖主,越令人忌惮。

    他不争,却被逼退;不语,却被人造言。自那日起,他便将那柄伴随他杀敌十九载的青元剑,收入匣中,从未再出。

    但这并非妥协。只是等待。

    等待一场,必须他出手的局。

    直到陛下召见,言辞隐晦中提出“东疆毒宗,三年连杀五任巡抚,夺数郡之地,已不受中原节制。唯你可镇。”

    沈砚之只答一句:“若准我不带朝廷钦差,不带庙堂文官,不受兵部掣肘我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