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城文火不息,血雨不止。

    但天下绝非沉默。

    地方十七藩镇观望未动,然至此刻,纷纷震怒!

    “大禹已非大禹,纪元竟是魔国?”

    岭南侯举兵十万,号称“为祖制反暴君”;河西郡王联合五郡发兵,誓“荡灭妖制,复我礼仪”;北疆铁骑南下,宣称讨逆,声讨姬无忌“戕兄弑父,祸乱天地”。

    天下一夜四起反王,青玉城陷四面敌军,民乱兵乱并发!

    可这时,姬无忌,却再次震惊天下!

    他走入千万人广场,披血袍、捧圣火,立誓宣告——

    “朕既为纪元帝皇,便非血统皇裔,而为众生信仰。”

    “吾以纪元之火,点燃新世界之光!”

    那一夜,他披着烈火走过百官尸山,登上“纪元神座”。

    火光燃遍朝堂。

    众生仰望。

    疯癫也好,救赎也罢。

    纪元纪年——元年,始。

    青玉之上,血海开天。

    纪元四年三月初三,南乡郡大雨未歇。

    天与地之间,树梢之际,朦胧的暖雾仿佛含着细泪,悄无声息地飘洒在青翠山林与田畴之间。山脚雾气缭绕,苍翠微湿,仿佛整座郡城都泡在了浓浓的水墨画中。

    雨丝轻缠,水声潺潺。丹水书院的黛瓦乌檐间,雨珠沿着瓦沟细细滚落,汇作水帘,一层一层垂挂下来,宛如珠帘般自屋檐垂落,织出天地一线幽境。檐角铜铃被雨水敲打,发出微不可闻的“叮咚”声。

    檐下廊柱边,十余位青衫学子倚着朱红木柱,或背手仰望,或低头叹息。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檀香与书墨气味,有人抱着膝盖坐在青石阶上,懒懒地哼着哪家小调,有人轻声朗诵《纪元律例》,眉眼之间却藏着几分浮躁。

    “今日是上巳节啊。”一个略胖的少年人挠头抱怨,嘴角噙着稚气,“这场雨,下得也忒不识趣了。”

    “可别只顾玩耍,讲经师午后还要考《新书》。没背熟,照样罚你去背《制度百问》。”

    “哼,背那劳什子干嘛,咱这辈子要做的是监察团员,又不是纪元大法官!”少年话音刚落,便被一位年长学子狠狠瞪了一眼。

    “慎言。”

    “你以为现在还如旧时王谢门庭?今之书生,非但须通《春秋》、《礼律》,更要明‘纪纲’‘体制’。咱们是工农子弟,读书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做清官,是为了做‘觉者’。连这个都不懂,枉在此学!”

    那年长学子面色沉稳,身姿笔挺,虽无官服,却自然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肃穆。胸前斜挂一枚木牌,刻有“乙级监察学员”字样,边框隐隐染有红漆。

    他唤作石承,年十七,生于青玉城乱后之年,自小父母遇难,由“肃清委员会育婴司”扶养长大,自六岁入学堂,十岁入书院,十四岁以“文试三等”之资获特荐至丹水。

    而今,他乃全书院“榜首学子”。

    此时,他立于正屋廊下,目光平静地望着庭院中雨幕。他想起三日前,监察堂传来训令:自下月起,各郡将设“乡改司”、“民声局”,试行《纪元思想试炼条例》——此令一出,意味着读书不再只是文章策论之争,更涉及“信仰纯度”、“制度认同”、“阶级立场”。

    丹水书院,原为旧大禹朝封臣柳氏所建。书院大门仍留“柳庄”匾额,但内里布置却已焕然一新:正屋之上悬“松鹿帛画”,香案之上香炉三足,火色温暖柔和;左右墙上则悬有《纪元根本律》、《元一训诫录》两大幅整字石拓。檐间朱联用新制语写成:“今朝试问谁主沉浮,众生自可为龙为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