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手握着父亲给她的那块勋章。
天空立刻被高楼大厦的阴影与玻璃的碎光吞没，如同走入一座由金属与电流铸成的森林。刺目的阳光被层层楼宇的结构反射，划出一道道斑斓而冰冷的光线，在街道与车顶间跳跃。海若雪所在的车队由秃鹫摩托与灰色装甲车组成——仿佛是钢铁洪流，穿梭于这片由玻璃和金属构筑的峡谷裂隙中。
高架车道宛如蛛网，在各栋高楼之间盘旋交错，贴地汽车与悬浮车流像流动的血液在城市脉络中奔涌。车辆彼此之间相隔极近，依靠自动驾驶系统精准控制着间距，仿佛没有任何容错空间，速度与秩序在此并存，令人不安。
车窗之外，人行道上人潮涌动。身穿正装的公司职员、穿着工装的维修工、穿着制服的物流机器人，挤在一起却又井然有序。街角偶尔传来推销机器人的高分贝吆喝，向路人兜售从合成咖啡到廉价护甲的一切。智能清洁机悄无声息地滑过街面，将灰尘、烟头和血迹一样的红色饮料擦得干干净净。
头顶的全息广告幕布正播放着泰伦联邦的新一轮征兵宣传：一位俊朗的青年穿着崭新的军服，目光坚毅地望向虚空，背后是跃迁中的主力舰与飘扬的红色战旗。下方滚动着字幕——
“守护人类荣光，从你我开始。”
“真是讽刺……”海若雪望着那全息影像低语，心中却是一片复杂。现实的车队中，新兵身穿毫无修饰的灰色制服，面色各异，有人紧张，有人茫然，也有人神情麻木。
他们驶过城市核心区，一道巨型碳钢防线横亘在城市与外郊之间，如一堵横贯地平线的墙，森严威严。它上面布满自控机枪塔与闪烁着红光的识别雷达，偶尔有无人巡逻机低空盘旋，从空中投下金属般的目光。
通过身份识别口时，海若雪被迫下车。四个联邦安保军人持枪守卫着入口，每人身着灰白色动力装甲，肩章上印着“第32城市防卫旅”的标识。他们对每一个预备役新兵进行全身扫描与生物识别对照，一位看似十七岁的男孩因为芯片登记异常，被带走再没出现。
“别动，站稳，眼睛看前方。”站在她面前的女军官声音冷漠如机械，手里的扫描器发出一连串滴滴声。
扫描通过后，海若雪重新上车。这一次的车窗不再透明，而是被封闭的金属片锁死，取而代之的是舱内淡蓝色的光线与不断晃动的地面感。车体在城市边缘的一条高速地下磁轨道中飞速行驶，朝着城郊偏远的新兵训练营而去。
她坐在车厢的角落，手紧紧握着那枚旧勋章，沉默不语。整个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座椅下方发动机的低鸣和磁轨交汇时发出的细碎电流声。
半小时后，舱门开启，眼前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没有高楼、没有霓虹，也没有全息广告。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荒地和钢铁制成的训练堡垒“第九新兵集中营格尔塔分站”。
那里高墙林立，铁丝网在风中微微颤动，数排全副武装的教官站在入口前，眼神如刀。
欢迎来到地狱，某位新兵小声嘟囔了一句。
海若雪深吸一口气，走下车，与其余人一同踏入那片冰冷坚硬的营地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