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如被重新点燃一般,连眼睛也亮起来,似乎又回到刚入宫时。

    那个恣肆放纵的少女又回到她身上。

    “你妻子好吗?她真是天下最幸运的女子。宫宴如何不见她?”

    徐乾苦笑,“嫁于我实在算不得幸运。”

    “只要做你的妻子,便是十年只能见你一次,也是幸运的,能拥有与你书信往来的自由,便足够了。”

    她的声音像低低的叹息,微不可闻。

    但他每个字都听到了。

    “我本不想来打扰你,可我大约要被派往朔方,以御北狄,马革裹尸也有可能,所以才斗胆同你道别。”

    “为何是徐家?曹家军兵强马壮,怎么不派他们?”容妃诧异,曹家原先曾在朔方练兵,对那一带很熟悉。

    “皇上提及过,所有囤兵地的将领要隔段时间换一换。”

    容妃瞬时明白,这是怕军权旁落。

    兵卒敬服爱戴将领,但军队非哪个将领的私人军队。

    会带兵的将领能把皇上的军队变成自己的私人军队。

    囤兵地大将每一至三年更换一次,便能杜绝这种情况,最大程度保障军权从属于皇权。

    徐乾虽然脸上满不在乎,容妃却知他此去凶多吉少。

    李瑞与其他皇子已经开始跟着内阁处理政务,以防成为什么也不懂只知享乐的废物。

    皇帝对皇子要求颇高,时常问及皇子们对某件政事或军务的看法。

    若是回答得太离谱少不得被训斥。

    李瑞时不时在容妃面前提起北狄犯我边境时的凶残。

    这些少数民族几乎都以抢夺为生。

    杀起大周边境百姓眼都不眨。

    次次提及,小小的李瑞都怒目圆睁,对母亲说,“将来长大我必要灭了这些犯我大周的跳梁小丑。”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觉得这些事,战争、外族入侵,离她很远很远。

    如今眼前最心爱的男人就要上战场,去和那些野兽般的蛮族展开厮杀,她才发现这些事不远,就在眼前。

    “我想与你道个别,左右都要死的,不说声再见,我怕……死的时候后悔。”

    他说完退后一步,转身离开。

    从袖口处落下一方手帕。容妃上前捡起,眼泪落在帕子上。

    还记得他们初次相遇,他不敢牵她的手,怕唐突了她,以此帕覆于她手上,再扶她上马。

    她许过他一条红色剑穗,最后做成却丢入火盆烧掉了。

    愣愣望着徐乾那依旧挺拔的身影,她将帕子捂在胸口上,心里满是因为遗憾而产生的疼痛酸涩。

    他若死了,这个世界又少一件值得留恋的人事。

    在这深宫中,帝王的情爱稀薄得像落水后需要的空气。

    李瑕从未苛待过她,因为父亲做了太宰也没人敢对她假以颜色。

    她过得十分安稳。心里却如被暴晒许久,寸草不生的原野。

    入宫之初,她通过虐待小动物获得片刻心中的宁静。

    现在这股业火烧得她不得安宁,却无处发泄。

    她不能看着徐乾去死!

    她必须做些什么。

    容妃散过宴之后,派自己的贴身宫女去请皇上。

    她许久没主动请过皇上,所以听到宫女陈情,李瑕也乐得去瞧瞧自己的皇子妃。

    那些陈年往事对于李瑕来说淡得像滴入水中的一滴墨,早散掉了。

    “你想见朕?”李瑕在她房中坐下来,笑着问。

    “是。”

    李瑕心中对容妃的印象仍留在她初入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