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紧紧跟上宋谨央。

眼看再拐过一个弯,就能到大殿。

宋谨央突然顿住脚步,停了三秒,毅然转身往回走去。

冯氏诧异。

“娘,您不去找五哥了?”

宋谨央停住脚步,一行人都停了下来。

她转头看着云氏,话却是对众人说的。

“别去打扰大师!他既然选择走这条路,自然有他的用意,咱们尊重就好。”

说罢,立刻吩咐素香去客堂联系惮房,临时决定留宿寺庙。

云氏泪盈于睫,几度想张口,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

宋谨央发了话,几个媳妇虽然面露不解,却齐齐应是。

淳阳、小傅氏不便打扰,远远地看着。

淳阳心中大震。

既诧异于崔琛的选择,又震惊于宋谨央不闻不问的表现。

小傅氏眼珠子骨碌骨碌转。

心中重新谋算起来,跟着吩咐下人去定惮房。

娉婷早就归心似箭,一听说还要留宿,顿时急得五内俱焚。

但因与冯氏打贝者,心中虽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冯氏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

“三嫂,我警告你,你可不能心软!”

娉婷僵硬地笑了笑,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一点着落也没有。

老宅。

几兄弟沉默地骤在一起喝了顿酒。

席上,气氛压抑极了。

崔琛的出离,就像是背叛!

崔瑜不停地灌着闷酒,连崔琥都怕了起来,拿起他的酒杯。

“大哥,够了!再喝,要醉了!五弟的事与咱们无关,你何必自苦?!”

崔瑜嘿嘿笑,大着舌头说。

“怎的与我无关?断亲书是我做主签的!怪我,都怪我!”

要不是自己急着保住王府,保住已有的荣华,怎么可能与母妃断亲?

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

他是不肖子,不肖子啊!

笑着笑着,他哭了起来,声音越哭越大,最后竟成了嚎啕大哭。

“母妃,儿子错了,错了啊!”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母妃再也不会原谅自己!

连崔琛都自我惩罚似地出了家。

“王府没了,这个家彻底散了。”

崔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崔琥急着安慰他。

“大哥,这个家散不了!咱们兄弟齐心,其力断金!”

“齐个屁!”崔琅腾地站起身,狠狠地砸了手里的酒杯,“五哥都出家了,还齐心?!齐心败家吗?”

说完,转身冲了出去。

烛火随着崔琅的动作,东倒西歪。

光影时隐时现,几人的面目时暗时明。

崔琦叹了口气,一口干完杯中酒,起身恭敬地冲崔瑜一揖到底,也走了出去。

崔琥吩咐下人进来收拾,自己脚步虚浮地向三院走去。

三院,黑沉沉的。

和他适才来时,别无二致。

他眉头微微蹙起,刚想伸手推开。

身后传来娇啼声。

“爷,晚晚等您很久了!”

下一秒,一道温热的身影,轻轻地贴了上来。

崔琥喝了点酒,哪里经得住孟晚晚的撩拨?

他喉结滚了滚,口干舌躁地回过头,顿时双目猩红。

月色下,孟晚晚竟穿着半透的衫裙,千娇百媚地倚着他。

半身紧紧贴着他的手臂,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

双目含情,仿若受了惊的小鹿,温漉漉的含着水气。

崔琥刹那间忘记一切。

大手一揽,抱着孟晚晚回到了小破院……

娉婷人留在相国寺,一颗心早就飞回了老宅。

连咏贞都看出她心情不宁,静静地陪伴着她。

母女俩都没有说话。

直到外间打了更,娉婷才回过神来。

“咏贞,你去歇息吧!”

“母亲可是为和六婶的贝者约忧心?”

娉婷面色一僵,“大人的事,小孩子莫管!”

“母亲,咏贞不小了!父亲带回新人,您何必忧心忡忡?这是父亲的选择,您也可以有您的选择。”

咏贞煞有介事地说话,小模样瞧着聪慧极了。

娉婷既安慰又担忧。

“咏贞,这话你听谁说的?”

“祖母说的!祖母说,旁人的想法,我们无法干涉,但可以守住自己的心。”

娉婷苦笑。

这么多年的感情,哪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见母亲没再说话,咏贞乖巧地起身行礼,率先往内室走去。

外间,娉婷坐在八仙桌旁,时而展眉、时而忧心,表情变化无常。

她从与冯氏打贝者开始,便期盼着崔琥出现。

先是期盼下一刻,接着期盼太阳下山前,最后期盼城门关闭前……

可直到上灯,直到夜深,崔琥都没有出现。

绝望啃咬着她的心房。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怎么止都止不住。

一滴一滴,滴落在八仙桌上,发出轻微的“吧嗒”声。

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同样没有安寝的还有云氏。

她实在没有想到,崔琛竟然会选择出家。

这让她的心不安了起来。

“咔嚓”,窗外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云氏一惊,“谁”?

屋外没有回应。

她提着烛台起身,打开厢房门,四下看了看。

黑漆漆的院子,空无一物。

突然,一声“喵”叫声传来,她举着烛台一照,一只小猫从墙上跃了出去。

她松了口气,重新返回屋里,吹熄蜡烛安寝。

屋外角落里,一个面具人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身黑衣与暗夜融为一体。

若非灿若星辰的眸子,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个人。

良久,他似乎叹了口气,这才动身离开。

转身时,才发现他的一条腿竟是一根木棍。

黑衣人回到瓦房。

有人早就等候多时。

一见到他就着急问。

“大哥,你怎么出去了?幕后真凶还未现身,你现在还万万不能现身。”

黑衣面具人轻轻点了点头。

来了叹了口气:“今儿云氏跟着长公主来了寺里,我就知道你会按捺不住。

你若当真忘不了,待事情了结,不如直接上门提亲。

云氏,已然和离。

长公主并不是个拘泥的人,未必不会答应。”

“不可,”粗嘎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是好女人,不会愿意的!”

这么多年,来人从未见过黑衣面具人如此低落的情绪。

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若非出事,她……该是你的……”

“往事不可再提!你回去吧,我无事!”

“好!”来人哽咽地应是,转身便开门离开。

关上门的最后一秒,他迟疑地说:“不问问怎么知道?兴许她还记着你呢?”

门,轻轻地关上。

黑衣面具人想到下晌发生的事,想到那人高高地抬头,看着松树上的黄丝带,不由鼻子酸,险些落下泪来。

……

隔日大清早。

崔琥悄悄起身,他打算出城迎薛至的庶弟薛镌。

刚刚坐起身,就被身后人抱住。

“爷,天还没亮呢?您要走吗?!”

孟晚晚的声音柔得滴得出水来。

崔琥险些再度沉沦。

一想到正事,立刻清了清嗓子,推开身后人。

“我要出城接人,天色还早,你再睡会!”

孟晚晚一听大急。

以为他要去城外相国寺接三太太。

刚想开口,便听到崔琥说道:“今日薛镌回京,我去城外迎他,午膳便不回来用了!”

孟晚晚舒了口气,柔柔地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