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相国寺,鸟鸣啾啾。

天刚蒙蒙亮,咏书便被鸟鸣声吵醒。

她兴致盎然。

起身潄洗后,便走出厢房,呼吸清新的空气。

空气略显潮湿,微风送来竹叶的清香,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咏书的心情一下子喜悦起来,唇角带出了甜笑。

“啧啧,好一幅江南水墨画。

古人没有说错,‘有位佳人,遗世独立’!

姑娘这么风华绝代地一站,整个相国寺就成了你的衬托!!!”

咏书一惊,侧身看去,小傅氏正站在她身旁,微微下垂的眼角,和刻意堆起来的笑容,让她觉得很诡异。

昨日被打量的不适感,再度席卷全身。

她匆匆屈膝一礼,便打算离开。

不料却被小傅氏拦住。

“姑娘,不知哪个有福气,能娶到你这样的俏佳人!”

小傅氏说话的神情、语气,让咏书极不舒服。

努力克制着恶心感,客气而疏离地摇了摇头,连着退了三步,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岂料小傅氏不退反进,逼近三步。

笑盈盈地继续打量她。

“姑娘,恕我多嘴,你可说婆家了?

姑娘在后宅,可能不知道,贵妃娘娘可心疼你了!

当初废王的事情发生后,娘娘气地砸了一通玉器,大骂废王不是人,连这么鲜嫩的贵女都下得去手。

前儿娘娘又问起了你,托我无论如何替你相看一份好人家!

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京城俊秀,要多少没有?只要姑娘看得上眼,我……”

咏书眼前一黑。

这人明面上笑盈盈,却暗藏机锋,句句往她心坎上扎。

先是越过长辈,私自问她定亲之事。

接着提及废王,暗示自己别忘了当初受的辱。

最后提及贵妃娘娘的请托。

短短几句话,明里句句为她着想,暗里句句要她认清现实,降低定亲标准。

咏书强忍住不断翻滚的恶心,沉声开口。

“有劳娘娘和夫人挂心!此事自有长辈做主!”

说完,便侧身离开。

岂料她刚一动,小傅氏立刻拦在她面前。

“姑娘,我是替你可惜!像你这样美好的姑娘,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却偏偏遇上那样的事……但我信姑娘,这事绝非外界传的那样。这不,我这儿有个人选,是我娘家侄儿……”

咏书见她得寸进尺,决心不再隐忍。

她恭敬地福了福身,当场打断对方的话。

“夫人,此事请找我祖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夫人不懂吗?

还是说夫人当年嫁人,也是越过长辈,与人私相授受?

所以今日才会拦着我,说些莫名其妙的地话?”

小傅氏脸色一僵,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咏书看似没看到,继续冷声说道。

“我是长公主的孙女,继承了长公主的血脉!

祖母告诫我们,无须为旁人的臭嘴负责!

我们堵不了旁人的嘴。

爱说不说!

却能管住自己的心和耳朵。

爱听不听!

我清清白白一个人,配得上世间最优秀的人、事、物,绝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自弃!”

说罢,扬长而去。

小傅氏气得咬牙切齿,手中的帕子绞成团。

眼里射出狠毒的光芒。

可恶!

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对她瞪鼻子上脸?!

贵妃娘娘要哄着长公主,她才不怕!

她早就不满府里的一切,都先紧着贵妃和九皇子。

娘娘一心为九皇子,自己的孩子也得让路。

平日里没少受气,好处却半分没有。

若没有利害冲突,自己让一让便让一让,能办的事顺手就办了。

但这次她可忍不了。

崔咏书敢得罪我,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咏书遇上小傅氏的时候,正是宋谨央急匆匆回院的时候。

她单门独院,在整个惮房最尾的一间。

踩着晨曦,回到惮房,立刻卸了发簪,脱下外袍,装作刚刚起身的模样,梳洗梳妆。

忙完一切,方才坐在贵妃榻上小憩片刻。

回想到昨晚遇见的人,听到的话。

宋谨央一颗心疼得揪成团。

那孩子,太令人心疼!

明明有大好的前程,明明那样惊才绝艳,如今却被毁得不成人形。

她眼中晕染上浓浓的哀色。

长公主回朝仪式后,中宗特意将她留下。

遣退所有宫人,一向沉静如水的面上,现出悲痛欲绝的神色。

宋谨央大惊,忙问发生何事。

“阿姐,太子……并没有薨逝,他被奸人所害,只剩一副残躯。”

中宗将当年相国寺大火真相告诉宋谨央。

“太子遭此大难,虽然被救,却只剩断肢残臂,一度令他痛不欲生,几次轻生。

若非下人看得紧,只怕……”

后来,是皇后娘娘以簪抵颈,用自己的命逼着太子活下去。

这么多年,太子苟延残喘、行尸走肉般,活在相国寺后山。

早些年,连门都不出。

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有十个时辰呆坐于窗前。

所有人十二个时辰看守着他,生怕他想不开寻了短见。

后来几年,太子似乎想明白了,没再做出格的事,也渐渐地愿意走出屋子,到附近散散步。

但仍旧活得暮气沉沉。

宋谨央得知真相,震惊之余,气怒交加。

“陛下,这么些年,连秀秀都查不出真相吗?”

中宗摇头。

当年的大火,烧光所有线索。

“陛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太子那孩子所受的伤害,全因‘太子’之位而起。

既然如此,咱们不妨打蛇七寸。

有人觊觎太子之位,咱们就抛出诱饵,让他们抢上一抢。

还怕露不出马脚吗?”

中宗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这才有了册立太子,并由长公主宋谨央决断之事。

想着想着,宋谨央的眼里爆发出刻骨的恨意。

咬牙切齿地发着毒誓,定要将幕后之人碎尸万段。

素香、素馨很是心疼。

“长公主,您一夜未眠,不如小憩片刻。”

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明面上,宋谨央是因为五爷的事情留宿相国寺。

但其实,这不过是障眼法,没有五爷,宋谨央也会借口其他事留宿相国寺。

因为,她这次来相国寺,明面上是替宋黎的养父安排超度法会。

而真正的目的是相国寺后山。

“不了,回府再说吧。”

宋谨央洗了把冷水脸,顿时洗去满脸的疲惫,恢复了神采。

重新上了妆,几人便出门去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