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坐在马车里。

泪光点点地看着马车外的云箭秋。

她怎么都料不到,难得出门上香,回程时竟然遇见了他。

十多年未见,他竟一点未变。

还是这样,淡然自若!

那年,他初中状元,意气风发地骑在高头大马上,周围是尖叫出声的姑娘家,个个红着脸,往他身上扔帕子。

他神情从容,唇角的浅笑疏离又淡漠。

只一眼,她的心便“砰砰”地狂跳起来。

两家亲事已定,只等他高中状元后,自己就是他的妻了。

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云家卷入“五王之祸”。

她求父亲帮忙,可父亲连连摇头。

“难啊!闺女,不是为父不肯帮忙,而是连云首辅自个儿都签字、画押认了罪,此事不好办啊!!!”

云家流放那日,她准备了衣物、银两,想去送行,被母亲锁在府里。

她哭求,母亲比她哭得更凶。

“女儿啊!并非为娘心狠!你还有哥哥、弟弟,他们的前途不能折在这上头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眼睁睁地看着两家解除了婚约,之后又被许给二皇子成了侧妃。

她以为,心早就不会痛了。

可当那道伟岸的身影,意外地扑入眼帘,这才发现,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她咬咬牙,下定决心要助他一回。

偿还多年前的遗憾。

而且事情已然闹开,如若不当场分辨清楚,疑问就像梗在众人心头的一个结。

哪怕之后真相水落石出,恐怕云家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已然受损。

而宫里那位,只怕也……

想到此处,她的心猛地一颤。

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恐怕就是幕后之人的真正用意!

不管真相如何,流言就能杀死人!

所以,她派嬷嬷下了马车。

对方既然设了局,木头人上的生辰八字,一定会被揭破。

既然如此,不如由她挑破吧!

马车外,孟老夫人与沈嬷嬷还在争执。

两人都很着急,但谁也说服不了谁。

吴氏微微掀起窗帘,没等她开口,孟老夫人沉着脸出声。

“吴侧妃,兹事体大,岂是咱们几个妇道人家能够决断的?

此事,交给官府,才是正确的。

箭秋也能理解吧?”

这一回,周围人纷纷附和。

“老夫人这话没毛病,咱们哪有本事断案?”

“清者自清,云家素来清正,岂会害怕官府调查?”

“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全!!!”

韩靖拍了拍手,直接下令押人。

“来啊,把人押入顺天府大牢,严加看管!”

他心头大舒。

今日能顺利将云箭秋斩于马下,孟家功不可没。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徇私。

命人将云槐和云绣一并押入大牢。

吴氏大急。

她没想到孟老夫人竟敢抢先一步开口,赢得众人的支持,弄得像是她在无理取闹般。

先机已失,无论她再说什么,都很难服众。

“云官人,走吧!”

禁军不由分说地上前,推搡着云箭秋。

薛镌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不得已,他咬着牙承诺。

“云大哥,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跟进,绝不会让你受不白之冤!”

薛镌的话没有起到安慰作用。

云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切的话,不加思索就冲口而出。

“放开,你们放开,这木头人根本不是云家的东西。

你们,你们污蔑人,我,我要找长公主评理!!!”

韩靖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长公主?刚才你家主子可是说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长公主在此,她又能怎么办?开设公堂吗?”

云恩噎住,急汗从发根处淌下,面庞因焦急恐惧而颤抖。

薛镌再度叹着气开口。

“云大哥,虽然云家与长公主交好,但是厌胜之事,就算长公主在此,恐怕也爱莫能助!”

孟老夫人略带歉疚地开口。

“箭秋,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晚辈,你的脾性,我岂能不知?

你放心接受调查,有我在,谁也不能冤枉你。

再不济,还有七皇子妃。

她最是见不得世间不平事,自会为你说句公道话。”

吴氏在听到云恩提到长公主时,眸光瞬间亮了起来。

不过一秒,又暗淡下来。

可惜啊,长公主不在此处,远水救不了近火。

“唉,长公主若在此处就好了,她为人最是公道,定能还云家清白。”

“可惜啊!云家大爷这狱,今儿怕是入定了。”

“唉,刚刚回京,便遇上这种事,云家哪日才能真正洗清不白之冤?!”

众人纷纷为云家打抱不平。

韩靖冷笑一声。

“就算长公主在此,又能如何?她一无官职,二无权力,凭什么断案?”

他手下的禁军哈哈大笑着调侃。

“长公主最大的本事,就是带着全家闹和离。七个儿子,个个没有好下场,全给她嚯嚯了。”

“你说女人家,不好好地在家相夫教子,非得休夫弃子,简直是违背伦常!”

“我若是娶了这样的娘子,定然关起门来,狠狠地揍上几顿。”

“哈哈哈……”

浑话,像不要银钱似的,从那帮人嘴里蹦出来。

百姓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孟老夫人眉头紧蹙。

长公主的确闹得过了,把大乾女子的脸都丢尽了。

小李子听到长公主,倏然惊醒。

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踏马没用!!!

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

一个厌胜木头人,就把自己吓成这样,若是被师父知道,只怕要活拆了自己。

他在边上按了按仍“咚咚咚”狂跳着的心口,慢慢稳定心绪。

当听到禁军调侃、讥讽长公主时,忍不住冲了出去。

“给老子住嘴!谁踏马给你们的胆,竟然背后议论长公主?脑袋还要不要了?”

小李子窜出来,说浑话的几人脸色瞬间惨白。

他们怎的忘了,宫里的人还在呢,就敢背后枉议长公主?

几人吓出一身冷汗,一个劲作揖行礼。

“李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都是粗人,粗人,平时说话荤惯了,您原谅则个。”

“哼!”

小李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冷笑。

“若长公主在此,别说断案,便是当场斩了你们几个,也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在场之人闻言色变。

“怎么可能?长公主无官无职,哪有这么大的权势?”

有人壮着胆子反驳。

“怎么没有?”

小李子恼羞成怒,胸膛气得剧烈起伏。

“长公主手上有尚方宝剑!!!

上斩昏君、下斩贪官,都是使得的。

连崔首辅都是长公主拿下的,更别说你们这几个小虾米,还不是一口一个,当下酒菜?”

几人一听,当场吓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