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来单位打发时间，刚巧遇上穆瀚海频繁打电话。
就不知道他哪里整了那么多书。
但几秒钟后，孟东梅从办公室里出来，“找你的。”
不是穆瀚海。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杜显兵。
这倒是让沈穗有些奇怪。
天气转冷，再过阵子就入冬了，牛仔裤也好，运动服也罢，在北方的销量都进入明显下滑的阶段。
杜显兵这会儿是不会进货的，打电话干嘛？
沈穗听电话那头说着，陷入了沉默。
“沈穗，你还在吗？”杜显兵有点不确定，咋没动静了呢。
好一会儿，他听到了沈穗的回答，“在，你是说，你手里头有牛仔布料？”
这个消息惊着了沈穗。
有几秒钟脑子都没转过来。
杜显兵。
怎么可能呢？
杜显兵可没本事让广州的发改委开条子，是他的领导？
杜显兵在省供销总社当部门主任，要是供销总社的一把手……
那也不可能。
发改委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部门，不会把供销总社的领导放在眼里。
“这么说吧，也没错，不过那不是我的货，就帮人出货，人家找到了我，让我帮忙找找人把这些布料卖出去。”
“我寻思你不是做牛仔裤嘛，说不定能用得上。咋样？你这边要不要拿点？”
杜显兵这话真真假假。
帮人出货是真。
但别人最开始找他，可不是让杜显兵帮忙出货。
而是要杜显兵合伙搞个服装品牌。
天上掉馅饼，而且这个馅饼来自省委大院！
杜显兵险些被砸晕。
但他还是拒绝了。
真要是跟那人说的省事，这好事能落到自己头上？
何况哪里省事了。
得联系服装厂，还得调教工人。
毕竟牛仔布料和棉布、涤棉布料都不一样，这其中还有设计成分在。
一点都不省心。
关键是回头真做成了，自己能分多少钱？
只谈合作不说利润分配，这就是个坑。
天坑！
他过去就用这一套坑过人，自己又怎么会掉进坑里去呢？
哪怕是省委大院也不行！
杜显兵委婉拒绝了这一提议，然后得到了新的任务。
帮着卖布料。
他费尽唇舌，陈述利弊表明眼下不是加工牛仔裤的好时机。
总算推脱了合作制衣这件事。
但帮忙卖货这事，真的推脱不掉。
对方的关系来自省委大院，杜显兵也没胆量一再拒绝。
这才有了找沈穗的这通电话。
当然，这些内情杜显兵不会跟沈穗说。
说了还怎么卖布料给她啊。
沈穗不明内情，但这会儿已经从震惊中缓了过来，“那不太巧，我手头上现在囤着不少布料，暂时用不着，你再找找别人吧。”
“你囤了布料？什么时候囤的？”那个许主任明明说，他们把牛仔布料全都拿下了。
沈穗从哪里搞来的布料？
她在撒谎？
沈穗听得出对方的质疑，“之前进了一批，这不是怕涨价嘛。对了，杜主任你这里布料什么价？要是便宜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再买点。”
想做二道贩子？
那也得她乐意上钩才行。
沈穗不买，还能强卖不成？
虽说现在是卖家市场。
但也得看对谁说。
这话对沈穗来说，不好使。
杜显兵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他就知道沈穗在扯谎，不过是为了压价而已。
常见的买卖话术，他见多了。
“二十一米，你要的话可以再便宜一块钱，这也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别人可真没这个价。”
杜显兵觉得挺有意思的，过去都是自己死乞白赖的让沈穗再给便宜点。
如今呢，攻守易形了。
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
这感觉挺不错的。
但杜显兵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听到了沈穗那透着笑的声音，“是挺便宜的，祝您畅销。”
说罢，沈穗就挂断了电话。
她直接打电话给耿为光，“往后省城杜显兵那边再来进货，不发给他，非要买也行，价钱翻倍。”
她不信杜显兵不知道做一条裤子要多少布料。
二十块钱一米，他倒是真敢要。
别说他是只是传达消息的，做不了主。
杜显兵多精明个人啊，他不可能犯这种愚蠢的低级错误。
既然不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故意的。
既然他存心恶心自己，沈穗也不惯着。
反正都是卖家市场，就看她跟杜显兵这俩卖家，哪个拳头更硬！
耿为光还有点懵呢，这是咋了？
他把手头上的事处理了，趁着中午饭的时间去找沈穗。
沈穗倒是不后悔跟耿为光打电话。
但没想到耿为光这么快找来。
也就没再瞒着。
耿为光没想到杜显兵这么不做人，“得志就猖狂的东西，等回头我来收拾他。不过你现在没了布料，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也不知道哪位领导这么大手笔。
但人家摆明了要吃差价，沈穗不好应付啊。
“也不着急，现在还有点存货，能应付一段时间，实在不行到时候我跟上海那边合作。”
她跟上海那边的服装厂关系也还行，虽然是同行，但不是冤家。
只要能拿出对方感兴趣的东西，到时候加点钱从那边拿点布料也不是不行。
退路是有的，但不到万不得已，沈穗不打算走这一步。
“行，我回头也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帮你弄点布料。”
沈穗想起什么，“你忙完了？”
她说的是服装厂与纺织厂合并的事。
去省城开会时，耿为光就提了合并的事。
他做出成绩来，又是省里的改革先锋兵，省纺织工业厅没不同意的道理。
只不过合并这事，还牵扯到许多细节。
这些天耿为光一直在忙这事。
沈穗都没去打扰。
这会儿跑过来，这是忙完了？
“早着呢，不过有件事我估计你知道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耿为光拿出一份报纸，递给沈穗。
看着沈穗面带错愕，耿为光就知道肯定这样。
“没想到吧，这玩意儿在日本热销了。”
他说的是沈穗用毛线钩织的那些小动物花盆。
当然，本土化了。
“你弄得那么可爱，到了日本，就特别……”耿为光斟酌了下，“阴间。”
嗯，有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