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大概摸到了答案。

    “天明,你过来陪我坐坐。”柳卉坐在院中石桌边招呼道。

    陆天明疑惑。

    早上自己压根就没有自我介绍的机会。

    刘大宝也说他没有提过自己的名字。

    柳卉怎的认识自己?

    “我跟二娘传过书信,知道你这个人。”

    柳卉笑着解释道,笑得比哭还难看。

    陆天明心下了然,顺势坐下。

    可能天底下,像他这种有点小俊的瘸子比较少吧。

    所以好多人第一眼都能认出自己。

    寒暄两句后,柳卉忽然说:“天明,你认识曲白?”

    陆天明点头:“加上这次,总共见过三次面。”

    “关系一般?”柳卉有些失望。

    “嗯,我甚至不知道他跟你认识。”陆天明回道。

    柳卉开始沉默。

    她眼睛里蒙着水气,微绿的眸子再不像深潭,像死水。

    片刻后,柳卉差人拿来纸笔,写了一副方子递给陆天明。

    “如果你能遇到他,把这副药方给他,能治冻疮。”

    陆天明没有动作。

    药方上的药材都很便宜,但再便宜曲白也买不起。

    他也不是因为害怕掏钱才没接。

    而是觉得曲白最该治的,应该是心病。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陆天明问得理所应当。

    柳卉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许细微的哽咽:“我去的话,他颓废得更快。”

    “呼。”

    陆天明长长呼出一口气。

    把方子收起,问了季芊雨的情况后。

    起身朝曲白走的方向追。

    破天荒的,柳卉今天只看了五个人的病。

    听喜欢刘大宝的萱儿说,她师父从中午,一直坐到半夜。

    陆天明当天没有追到曲白。

    但他却知道曲白在哪。

    端木斋告诉他,再繁华的城,都有过得不如意的人。

    于是接下来几天。

    陆天明便搬了张小板凳。

    坐在彩霞街街口。

    彩霞街没有彩霞。

    背阳,阴暗潮湿。

    里面行走的人,多是赌徒,街痞,乞丐,脚夫等等。

    不管你过得多么不如意。

    都可以在这里找到片刻容身之地。

    在这里,没有人会在意你,更没有人会可怜你。

    此刻。

    彩霞街某个盛放食物残渣的渣斗旁,坐着个身形细长的男人。

    男人还活着。

    但他看上去就像死了一样。

    空洞的双目中看不见任何光彩。

    有流浪汉翻渣斗时溅得他那洗得发白的袄子到处是油,他也毫不在意。

    偶尔从渣斗里滚落半个馒头。

    他便会捡起来,就着油污和灰尘僵硬咀嚼着。

    渴了,便捧地上的积水喝。

    也不管那水里面有没有别人吐的秽物。

    这般光景,甚至连旁边的流浪汉都嫌弃他。

    阴暗之中,当然会有阴暗的人。

    坐在男人对面吃着炒饭的那群壮汉。

    便是彩霞街的土皇帝。

    靠着吸食可怜人的血,个个脑满肠肥。

    这群人,甚至连乞丐的钱都要抢。

    只不过男人身上没有钱,所以他们通常只会笑话他。

    今天他们可能是心情太好,也可能心情太坏。

    为首的胖子努了努嘴。

    便有一个矮子端着半碗炒饭走到男人跟前。

    “诶,要饭的,你想不想吃东西?”矮子笑得跟死了亲爹一样。

    男人没有动,甚至眼睛都没有眨。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地上的那滩积水。

    “你别是个哑巴吧?那可够惨的,哑巴不说话怎么要饭,最起码得摆个碗对吧?”

    矮子一笑,身后的壮汉们也跟着笑起来。

    “今天小爷我就做做善事,送你吃的,再送你个碗。”

    把碗放下之前,矮子清了清嗓子:“嗬,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