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也不停留,转身便钻进了人群里。

    由于个子小,没多会便看不见了踪迹。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阚兵走将过来。

    问道:“什么情况?”

    藏一神秘一笑:“寒鸦的哥哥。”

    说着他一马当先,往人群里面挤。

    阚兵没有多问,紧随其后。

    京城里并非所有的街道都会拥挤。

    靠近南大门的长盘街便是如此。

    此街的情况同福临街非常类似。

    里面住的大多是经济情况并不怎么良好的外乡人。

    年关将至,能够回家的,早早已经离开。

    此刻只有零星几个铺面还开着门。

    有个胡子头发全白的老头正在某间铺面屋檐底下躲雪。

    离他三两丈外,有个穿着单薄的男人,正在草靶子边站着吃糖葫芦。

    三四十根糖葫芦,已经被吃了一半。

    而男人还没有离开的意思,看他那架势,恐怕要把草靶子上的所有糖葫芦吃完才肯罢休。

    老头乐于见此。

    这年头钱不好挣,儿子和儿媳妇这会还在外面忙碌。

    老头觉着能为他们分担一点金钱上的压力,心里当然开心。

    “客官,要不您过来吃吧,那么大的雪,会冻坏身子的。”

    老头招了招手,示意男人到屋檐底下来躲雪。

    沉默吃着糖葫芦的男人摇头:“不打紧,冻不坏。”

    男人似乎不善于和人交流,说话的声音跟他咬糖葫芦的声音一样,咔擦咔擦的很生硬。

    客人不愿意,老头也不能强求。

    他顺了店家的小板凳坐下,从腰上掏出烟杆子抽了起来。

    “客官,今儿是年三十,你怎的不在家里待着,还在街上游玩啊?”

    长盘街上没几个人,老头年纪大,话有些多。

    男人探手又抽了一个糖葫芦拿在手中。

    “我的家不在这里。”

    说着,他又开始咔擦咔擦的啃糖葫芦。

    这个回答情理之中。

    一个人年三十在街上孤独闲逛,要么家在远方,要么就是家里容不下自己。

    而容不下自己的家,自然就不是家。

    老头吐了口烟圈,继续道:“那么客人的年夜饭,有没有着落?”

    他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对方简单直白道:“我这不就是在吃年夜饭吗。”

    老头手里的烟杆子一僵。

    须臾后才诧异道:“没有家人,朋友也没有吗?”

    男人摇头:“我不需要朋友。”

    老头哑然。

    此刻男人给他的感觉不仅是冰冷,还有一种令人胸闷的孤独。

    想了想,老头建议道:“客人,要不晚上你去我家吃呗,我家里就儿子儿媳妇,以及一个小孙子,年夜饭兴许并不怎么丰盛,但暖和啊。”

    男人停止了咀嚼的动作,陷入了沉默之中,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在想些什么。

    须臾过后。

    他再次咔嚓咔嚓吃了起来。

    “不用,我不喜欢同陌生人相处。”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老头却没觉着尴尬。

    而是感叹道:“哎,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容易,挣不到钱,就不敢回家,在外面的生活跟流浪汉没有什么区别,别人却还以为你在外面大鱼大肉,这种感觉我懂。”

    他的本意应该是想与男人共情,好再次邀请对方。

    哪知后者突然站了起来。

    然后将草靶子扛到了屋檐下。

    “这是冰糖葫芦的钱,你收好。”

    男人摸了几十个铜板出来,放到老头的手里。

    也不等老头清点。

    他转身就走。

    老头随意掂了掂铜板的重量,又瞅一眼草靶子上还剩下的糖葫芦。

    急忙喊道:“客官,给多了!”

    说着他便要冲入雪中。

    男人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不多,你做的糖葫芦是京城最好吃的,剩下的留着,我下次来吃。”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

    老头就见雪突然大了起来,没多会便将男人的身影淹没。

    老头有些失落。

    叹了口气后。

    准备回到屋檐底下。

    迎面却撞上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汉。

    那大汉的目光根本就没在他身上。

    道了句“不好意思”后。

    看上去非常着急的钻入了茫茫大雪中。

    老头心里没来由咯噔一下。

    他总觉着,刚才那位客人之所以没有把糖葫芦吃完,跟现在撞自己的这位大汉有关系。

    “客官,糖葫芦我给你留着,你可千万保重啊!”

    老头嘀咕一句,忧心忡忡回到了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