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机关鸟扑棱着翅膀掠过宫墙,刘据迈着小短腿紧跟着追来,看着陌生的宫殿,和守在宫殿前方的执戟武士,若有所思。

    这宫里还有他没进去的地方?

    不行,他非要进去瞧瞧!

    避开守卫的视线,从侧面绕道宫殿后,选了个合适的地点,刘据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精巧迷你的飞爪,龙形爪尖还缠着拇指粗的铁丝。

    刘据甩动飞爪,试了两次,就将飞爪成功甩到了宫墙内的梧桐树上锁住,用力拉了拉确定没有问题,攥紧铁丝猛地发力。

    小小的身子借着惯性踩上宫墙,施展着半吊子的神行步,还真给他翻了进去。

    骑坐在墙头,刘据骄傲的仰头:“我真是个天才。”

    然后,他一低头,看着高高的墙体和地面的距离,沉默了一会儿,“啊哦……”

    他还没学会怎么下去呢?

    “小孩,你谁?”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询问的女声。

    刘据抬眸,不远处的雕花窗棂边,红衣女子倚着窗柩,指尖绕着机关鸟的铜翅,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像冬日冰棱。

    “姐姐!”  刘据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成粉团子,绣着金线的袖口滑落,露出藕节似的胳膊,“帮忙抱我一下呗!”

    女子冷哼一声,“让我抱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刘据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灿然一笑,“但你抱我下来我们认识一下,就知道了!”

    红衣女子甩着广袖慢悠悠踱步到墙根:“你怎么上来的?”

    “就这么上来的。”  刘据比划着甩飞爪的动作。

    “那你就这么下来。”

    “我虽然是这么上来的,但还没学会这么下来。”

    刘据瘪了瘪嘴,坦白的可爱。

    女子盯着他的目光闪了闪,突然问道:“你爹是谁?”

    “刘猪猪!”  刘据脱口而出。

    女子挑眉,似笑非笑:“那你叫什么?刘小猪?”

    “你可以这么认为。”  刘据一本正经地点头,突然转移了话题,“真不抱我吗?仰着头不难受吗?”

    “谢谢你替我考虑了。”

    “不客气。”

    女子翻了个白眼,“你真要进来?这可是长门宫。”

    刘据迟疑,“那我走?”

    女子当即伸出手要接住他:“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下来吧你!”

    软绵绵的小身子撞进怀里,带着奶香味的气息扑在颈间。

    没想到小孩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扑下来,女子的身子僵了僵,手臂不自觉的收紧,嘴上却不饶人:“你是真不怕我躲开啊。”

    “我相信姐姐嘛。”

    “小傻子。”

    女子将他抱进了殿内,放到桌前,又瞬间变脸恐吓道:“刘小猪,进了我这,可就走不掉了,被发现是要杀头的。”

    “为什么?”刘据一脸单纯懵懂。

    “你不知道吗?长门宫关着的是巫蛊之祸的罪魁祸首废皇后陈阿娇。”

    陈阿娇紧盯着刘据的表情,一字一句说着。

    刘据恍然,追问:“所以你是因为玩娃娃关在这里,然后呢?”

    “不是玩娃娃……”陈阿娇无语,但一想这小孩年岁不懂,能知道娃娃就不错了,也不多解释,“然后什么然后?”

    “就是关进来之后啊。”

    陈阿娇有些不愉,“我已然被废,被禁闭在长门宫内,还要什么然后。”

    刘据不可置信的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你玩个娃娃,就不用上班,天天待在家里,被好吃好喝的养着,一点正事不用干?皇宫里还能有这么悠闲的人?”

    他不服气,不开心。

    “……”

    被刘据的话说沉默了,看出他身上溢出来的羡慕,陈阿娇都恍惚了,她看上去过得很好吗?

    “你不懂。”

    “我也想懂懂。”

    小孩这话说得,跟要霸占她的长门宫似的。从前不觉得长门宫有什么,现在有人抢了,感觉可珍贵了!陈阿娇飞速改口:“这机关鸟是你的?”

    刘据笑着点头,张开两个手掌比划:“我一共放飞了十只小鸟,就跟了小红鸟来这,说明我和你有缘。”

    陈阿娇抿唇,“和我有缘可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会呢?”刘据当即反驳。

    见此,陈阿娇有些狼狈的转过头去,转移着话题:“看这机关鸟,你是墨家弟子?”

    她没废之前,也是知晓刘彻大力兴建稷下学宫的,只是那时不过是个普通的学宫,没什么特别,所以她也不理解刘彻为什么要这么干。

    不过现在看着手上精巧的机关鸟,陈阿娇有些理解他的用意了。

    “是的。”刘据点头,他是百家传人,缩小的看,就是墨家弟子嘛!

    “墨家……倒是不错。如今外面……发展的如何?”陈阿娇眼中带着淡淡的好奇和向往。

    刘据瞧见了,忍不住问道:“你想出去看看吗?”

    陈阿娇露出一丝苦笑,“我可出不去。”

    “那如果你可以出去的话,诸子百家你喜欢哪一家?”

    “问这个做什么?”陈阿娇避而不答。

    刘据不死心的追问:“儒家?”

    陈阿娇不屑:“一群酸儒,整日把‘仁政’挂在嘴边,不过是捧着先贤的残羹冷炙,妄图教化世人。可这天下,何时靠几句空话太平过?”

    “法家?”

    “重刑峻法,不过是用恐惧束缚人心,看似能让国家强大,实则如饮鸩止渴。一旦失去威压,便如大厦倾颓,瞬间崩塌。”

    “那道家?”

    “道家无为而治?呵,任万物自生自灭,这天下早就乱成一锅粥了。说得好听是顺应自然,实则是逃避责任,迂腐至极。”

    “……墨家?”

    “一群没脑子的工匠,只会成为上位者手中的傀儡……”陈阿娇说着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孩是墨家弟子,一顿,“不是说你。”

    刘据眨了眨眼,拍着小手感叹:“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这么会阴阳,你是天生的阴阳家啊。”

    陈阿娇挑眉看向刘据,忽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崽子,当我听不出来,寒碜我呢?”

    “没有,没有,”刘据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回头我给你介绍,你真的合适!”

    态度十分的认真诚恳,总之,大汉不养闲人!他不允许,大汉皇宫有过得比他还轻松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