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的青石泛着冷光,积水倒映着零星灯火,又被匆匆踏路过的行人踩碎。

    此刻的长街,已是行人寥寥。

    初拾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将帽檐压了压。她步子走的不紧不慢,像是漫无目的,却又始终沿着湿滑的石板路向城西走去。

    那里有座废弃的哨塔,正对九幽北门。

    天启城内本就人魔共处,所以这几日她总是有事没事的找点魔修的茬。

    先是几个低阶魔修莫名失踪,再是城南的符咒铺子遭了窃。丢的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都同九幽相关。守城的修士们焦头烂额,却查不出半点线索。

    查不出就对了。

    既然云涯那小子虽不愿意帮她

    那就别怪她自己想法子了。

    她这几日专挑那些作恶多端的魔修下手,既不会惹人同情,又能顺走他们身上那些见不得光的法器。

    至于符咒铺子

    她眯了眯眼,想起那掌柜惊恐万状的表情,唇角微勾。

    啧啧,不过就是借来用用罢了。

    雨势渐大。

    初拾的脚步在哨塔残破的阴影处停下,她抬头望向远处,九幽北门的结界在雨幕中泛着幽蓝的光,像是一层透明的薄纱,随风微微颤动。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守卫换岗的规律,记下每个结界波动的间隙。

    ——比如九幽结界每逢朔月之夜会短暂削弱。

    ——比如北门守卫在子时交接时有半刻钟的空档。

    ——再比如

    初拾忽然侧身,躲进更深的阴影里。

    不远处,两个披着蓑衣的修士匆匆走过,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听说了吗?昨夜又有魔修的铺子被打劫了,贵重的东西倒没丢,只丢了些符咒”

    另一人咂舌:“真是怪事,莫非是隔壁那位要成亲了,有人存心捣乱?”

    “有谁吃饱了撑着,敢给那位魔尊添堵?也不怕触了眉头!”

    “嘘——小声点!”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初拾从阴影中走出。

    吃饱了撑的?

    她暗自挑眉,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她望着九幽方向,眸色深沉如墨。

    斗篷在雨中划出一道暗色的弧线,像是一抹游走的夜雾,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天启城的雨夜之中。

    待她回到客栈。

    屋内的灯光是亮着的。

    初拾推门而入,斗篷上的雨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云涯正抱着胳膊坐在桌前,一张俊脸绷得死紧,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见她进来,少年“噌”地站起来,额上的青筋简直突突地跳。

    “初、拾、师、姐!”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今日北门换防时辰都乱了,现在整个九幽戒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初拾慢悠悠地解下湿透的斗篷,顺手拧了拧袖子上的水,一脸无辜:“哦?这么巧?”

    “巧什么巧!”云涯一张脸憋的通红,“你专挑换防交接时在隔壁巷子放爆裂符,还故意把城中的人引到结界边上打架——”他突然噎住,瞪圆了眼睛,“等等,你该不会连近日商铺中那批失踪的符咒都”

    初拾从袖中掏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符纸,当扇子似的摇了摇:“你说这些?”

    云涯:“”

    “你不帮我,还不许我自己找吗?”初拾斜着眼。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像只被雨淋透的沮丧大狗:“祖宗,你到底想怎样?”

    初拾眨眼:“帮我想法办进入九幽。”

    “不行!绝对不——”

    “也行,那我便只好用自己的笨办法了,近日也不是没有摸清些门路。”

    “”

    “也不知道这些新符咒效果怎么样?”

    “”

    “那明日,看来结界旁的动静还得闹得再大点才行。”

    屋内陷入沉默。

    半晌,云涯悲壮地抹了把脸:“子时三刻,北侧小门。”

    初拾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早这么乖多好。”

    ——

    九幽城墙在夜色中如一道漆黑的天堑。

    云涯蹲在墙角拼命拽初拾的袖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初拾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利落地把顺来的魔修弟子的衣服套在身上。

    “你、你…你连这个都偷了?!”云涯声音都吓变了调。

    “怎么?准备工作当然得作足了!还有…”初拾想了想,又纠正,“是‘借’,不是‘偷’。有机会的话,我会还的。”

    云涯绝望地捂住眼睛。

    九幽的结界严密,巡逻的魔修每隔一刻钟便换一次岗,连只飞鸟都难以悄无声息地溜进去。

    云涯皱眉:“只是成个婚,为何这周遭巡逻的魔修却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

    “啧,那混蛋,防得倒是严实。”初拾低声自语,“总不是至于怕有人将他的准新娘拐跑了?”她不屑的嗤笑一声。

    “”云涯一声不吭,完全不敢接话,生怕这师姐一怒之下祸及池鱼。

    “入口在哪?”初拾压低了声音。

    身旁的云涯无声的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

    两人贴着墙根移动,避开了巡逻的火把。北门这侧果然也是增了兵,两人只得调转前往向东侧。

    最终,云涯行至一处较为偏僻的排水口处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

    “??”

    什么玩意?

    初拾蹲在潮湿的排水口前,两根手指捏着锈蚀的铁栅栏晃了晃,簌簌落下一片铁锈。

    她哽住了半响,“就这?你没搞错?”

    “你当九幽魔域是什么地方,能发现这处排水口,算是不错了!”

    排水口覆着铁栅,但年久失修,底部有处锈蚀的缺口刚好容一人通过。

    此前云涯还是幼兽时,自然是畅通无阻。但若是个成年男子的身影,怕是略有困难。初拾上下比划了一番,应该是没问题。

    “那一会你替我引开岗哨,我好找机会混进去。”

    远处传来巡逻的脚步声,云涯来不及再劝,悄无声息掠至向相反的方向。不多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魔修们呼喝着追赶什么。

    她将从铺子中“借”来的隐身符贴在胸口,开始屏息掐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