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细针在他周身悬浮,每一根针尖都倒映着他扭曲的面容。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如同碎瓷刮过青石:“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倒是我小瞧你了。”

    君歧猛地撕开前襟,露出心口处一道狰狞的伤疤。那疤痕形状怪异,像是被人用钝器生生剜出了一个个缺口。

    你以为,就你们会做戏?他的手指划过伤疤,暗紫色的血液汩汩涌出,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文。

    整个大殿突然剧烈震颤,地面开始龟裂,缝隙处渗出粘稠的黑雾。那些被击落的噬心钉突然飞起,钉入殿中最上方梁柱。柱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与君歧心口流出的血液相互呼应,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阵法图案。

    “不好!这,这是……献祭大阵!”

    众多宾客中不知谁人叫喊了一声,殿中已然乱成一团,纷纷开始逃的逃,跑的跑。

    余淮脸色骤变,一把将初拾护在身后:“他已将神魂与魔脉相连!快走——”

    话音未落,滔天魔气如巨浪般席卷而来。

    初拾只觉眼前一黑,无形的威压让她五脏六腑都被挤得生疼。恍惚间,她看到君歧的在黑雾中的身形迅速膨胀变形,身下的黑雾翻涌。唯有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余淮。

    “既然事事争不过你那便一起葬身在这幽冥殿中吧!”

    “我从未想过与你争。”

    余淮的声音穿透翻腾的魔气,平静得令人心惊。

    他抬手结印,眉间魔纹骤然亮起刺目血光:“是你始终只愿活在自己的执念里罢了。”

    君歧的面容在魔气中若隐若现,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凝固。

    “你不想?可是父亲的眼中向来只有你!”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破碎的面容在黑雾中扭曲变形。“从小便是如此!你练剑他亲自指点,你生病他彻夜守候!而我——”

    心口伤疤处涌出的血液映出一段段记忆的碎片。

    八岁的君歧跪在雪地里抄写魔典,而殿内传来老魔尊指导余淮剑法的笑声;

    十二岁生辰那日,少年君歧捧着一个精致的木匣站在角落,而君彻只是随意的搁置在了积灰的角落;

    “这一切本该是我的!”君歧的身影几乎完全被黑雾吞噬,只剩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余淮,“是你的出现才改变了原本的一切。就连最后!他甚至为了那个女人都舍去了性命!”

    初拾感觉余淮身体猛地一震。

    “哪怕到死,他都选择把毕生功力传给你!还有这魔尊之位,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你身上流着那个女人的血?!”

    殿内的魔气突然暴增,四周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里面血红色的肌理。

    初拾这才发现这幽冥殿竟然像是活的!它正在君歧的催动下苏醒!

    君歧的眼神逐渐疯狂,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忽然笑了:“你并没有赢我,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余淮突然闪身上前,一掌按在君歧心口伤疤处。暗紫色的血液突然转为鲜红,翻涌的魔气如潮水般退去。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君歧挣扎着,但血丝已经缠绕上他的四肢,将他牢牢禁锢。

    “怜悯?”余淮冷笑。“你屡次对我痛下杀手,你以为我会对你还会有怜悯之心?”他手中动作未停,更多的血丝自掌心涌出。

    “我只不过是信守对他的承诺罢了!我答应过他,若有今日,会留你一条性命。”他将肆虐的魔气尽数引入自己体内。魔气反噬的滋味并不是很好受,相当于将滚烫的岩浆注入静脉,五脏六腑都像被烈火灼烧。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余淮没有回答,只是加速了手中的动作。那伤疤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一个复杂的封印阵法缓缓成形。

    “你的神魂我收下了。”余淮低声道,眉间魔纹大盛,“待你执念洗尽,再来找我讨要。”

    “不这不可能”君歧突然瞪大眼睛,“这是父亲的血印你怎么会”

    余淮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君歧心头,“你以为他偏心,却不知他给你的自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一颗流影珠自余淮袖中滚落至君歧脚边。

    ——

    断崖上的风吹得余淮衣袍翻飞。

    他就这么站在崖边,脚下是翻涌的云雾,仿佛随时都会吞噬站在边际的人。

    “可知今日唤你前来是为何事?”君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如闷雷滚过天际。

    “不知。”

    “魔尊之位我想交给你。”君彻行至他身侧,玄色大氅上暗金色的魔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余淮唇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偏过头看向远处连绵的山脉,“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况且有人比我更适合。”

    君彻的眉梢微微挑起,“你是说阿歧?”

    山风突然变得急促,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转。余淮未语,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君彻负手而立,指节在大氅遮掩下微微发白。沉默在父子之间蔓延,只有风声呼啸而过。

    “阿歧执念太深,易被有心人利用,并不是绝佳人选。”君彻最终叹息一声,声音里透着百年未有的疲惫。

    余淮终于转过头来,幽深的眼眸直视眼前之人,“只是因为这个理由?”

    “我这一辈子,亏欠了太多人。”君彻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投向远处幽冥殿的方向,“我既算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一只黑鹰掠过断崖,投下转瞬即逝的阴影。

    “我同潋滟本就是各取所需的政治联姻,承诺她的我已然做到。唯独对你娘亏欠甚多,甚至连弥补的机会都”

    “那你更不该同我说这些。”

    余淮突然打断,转身欲走。他的衣袖在风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像一把出鞘的剑。

    君彻抬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了余淮的去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