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晚上。
大家在观景台二楼,他们常聚的位置摆了一张大桌。
在云隐最好的酒楼,点了厨艺最好的叔叔婶婶做的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宋朝玄夫妻俩,还有他们六个,又叫上了灿星与如今的族长宋汀祁和长老宋宓秋,还有一直住在山上沉迷炼器的宋洵岳,恰好坐了一大桌。
“幸好这台子宽敞,否则都坐不下这么多人。”
宋朝玄与夫人坐在一起,看着一群小辈,乐呵呵的笑着。
巫姝抬眸,众人坐于玉兰花树下,清冷的花香若有若无,栏杆之外,放眼望去一览云隐之景。
“从前咱俩在时,怎么没想着建这么好个台子。”清风拂过,女人笑道。
宋朝玄看着小辈们在围栏处说说笑笑,闻言侧眸看着夫人,“夫人日日往外跑,哪里顾得上家里,而我心系夫人,对家中布置也算不上用心。”
巫姝对上久违的,充满温和爱意的目光,这些年在神界闹得轰轰烈烈的人也柔和了下来。
“没事了,有两个女儿在,咱们一家四口在神界,我与阿遥在外打打杀杀,你与阿婉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宋朝玄噗嗤一笑,朝远处拿出巨刀给大家瞧的阿寂抬抬下巴,“恐怕你们打打杀杀的队伍还要加上一人。”
说罢,目光又看向站在阿婉身旁一步不离的白衣俊朗男子。
笑叹道:“或许时不时还能加上一位。”
那也是个好战的龙。
巫姝皱眉看去冷冷扯了唇,却又遗憾叹息:“缺席了你们许多年,才见着两个女儿不久,却又有个小混蛋惦记着。”
宋朝玄温柔牵了她的手,安慰道:“遗憾总比彻底缺席要好,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经历了失去双亲,又失去过妻女一回,风霜掠过眼底,沉淀下来的便是温柔的满足。
至少他们一家四口,还有重逢日。
“只是我很对不起你们,你与阿遥也劝劝阿婉,让她与朋友们一起飞升吧,我会在这好好活着——”
“说什么瞎话,咱们一家四口自是要一起飞升的。”巫姝抽出来,没好气的给了他胳膊一下。
宋听婉恰好笑着回头,瞧见这一幕噙着笑碰了碰妹妹的胳膊,让她回头。
宋司遥毫无防备回头,瞄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随后控诉的谴无声谴责她阿姐。
余下人看见这动静,一时好奇,再回头却什么都没瞧见。
两位长辈不是在好好说着话吗,这姐妹俩笑啥呢。
沈酌川挑眉笑笑,温柔的看着眼前笑盈盈的女子。
大劫之后,她性子慢慢恢复了几分从前。
往后便是恣意随心的婉儿了。
男人笑中带着深情,与黑夜一同含蓄半掩。
“师父!你跟妹妹神神秘秘的干啥呢。”百里戏江蹭过来叨叨。
还在与宋洵岳前辈说此次炼器心得的秦禧也回头,好奇的眨眨眼。
万俟寂拿着巨刀,身旁围着宋汀祁等人一齐抬头望来。
宋听婉顶着妹妹的目光掩袖偷笑,朝大家若无其事摇摇头。
热热闹闹聊了会儿天,随后入座。
两位长辈率先举杯,“难得齐聚在此,先敬今日——
风柔景美,繁星朗月。”
宋听婉等人齐齐举杯,酒面映着月光粼粼,人心却是温热。
“再恭喜我们的阿遥成功飞升,因本人不在,竟都未曾好好庆祝一番,倒是圆了咱们的遗憾。”宋朝玄再次开口。
巫姝不满的哎了一声:“咱们在神界可是为阿遥庆祝过了的。”
盛大的迎接,整个神界都知道伏玄族的小辈飞升了。
宋听婉弯眸看着妹妹,“庆阿遥成功飞升,也庆阿遥与娘亲下界,咱们一家四口第一次齐聚。”
她素手轻抬,将玉兰杯中灵酒一饮而尽。
玉兰杯是沈酌川特地让炼器师做的,隔了一年多才有时间去拿,今日恰好能用上。
酒也是沈酌川找了很多酿酒师,特地找出来果味烈酒。
是宋听婉爱喝的。
布置这一桌席面时,男人默默的摆上了自己的用心准备的东西。
此刻众人举杯共饮,这才瞧见精致的琉璃白玉兰的花型杯。
“这杯子真美啊。”秦禧稀罕的瞧着手中的剔透的杯子,感慨道。
其余人附和。
沈酌川低眸笑了笑,他刚想开口,却瞧见宋听婉手中把玩着琉璃玉兰杯,温柔的看着自己。
“是有心之人,用心准备的。”
女子嗓音轻柔,目光毫不掩饰的看着他。
众人闻言了然看向沈酌川。
他噙着笑谦虚一笑,“大家喜欢就好。”
显然,她很喜欢。
宋朝玄夫妻俩的目光最为强烈,落在沈酌川身上。
舍不得女儿对这臭小子动心,却也不能否认他的用心。
算了算了,女儿喜欢就好。
沈酌川坦然朝他们一笑。
这次从龙渊离开,他与自家阿姐已备好聘礼,没想到伯母也下界来了。
他想,今夜似乎就是最好的时机。
正好她父母妹妹都聚齐。
男人目光灼灼,宋听婉在龙渊待的一个月里,早便清楚他的想法,此刻便也含笑瞧着他。
“这杯子好看,小叔叔怎么不让人做一套龙杯,一定也很好看。”
百里戏江突发奇想,兴奋的说着。
秦禧嫌弃的瞪他,“我看你是想要黑龙杯吧。”
他这小心思,摆得明明白白。
宋司遥与万俟寂瞧着造型精致仙气的杯子,没插话。
想不明白怎会造得出这般绝美的杯子。
他俩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
毕竟他们连灵花都捏得很丑。
需要审美的这些东西,还是交给宋听婉与沈酌川好了。
“怎么不行!往后咱们喝茶喝酒就用玉兰、黑龙杯,打牌便用师父亲手所制的小嗷黑白双龙牌!”
那副小狼牌就算了,师父收得可好了。
“你想得真美啊,不过听起来确实很享受。”
秦禧想了想那日子,惬意又享受。
偶尔闲聊着,酒过三巡,大家这才问起阿遥与巫姝伯母下界一事。
今日氛围实在好,巫姝忍不住多喝了些,眼底醉意弥漫,托着下巴看着宋朝玄那张依旧儒雅的脸,随意的开口为小孩们解释。
“无论那些虚伪的神族想怎么推脱,当初阿婉阿遥的爷爷都以身镇压了星渊,又有阿遥出手让星渊消失。他们贪生怕死,无论缘由都欠了他们的债。”
“我与阿遥同他们说,欠债不还,因果欠下了,若是不还他们就等着因果报应吧。”
那些贪生怕死之辈,只能不情不愿的允了她们下界将宋朝玄接回去。
宋朝玄追随父亲而下界,被遗留在下界,还不是因神界当初的不作为。
所以,他理应重归神界。
神界,崇尚功德之力,最惧怕因果之说。
众人听着懒洋洋的话,皆是一愣。
宋司遥看着尤为震惊的阿姐,翘了唇默默笑着。
宋听婉面对妹妹与娘亲投来的含笑目光,忍不住弯了眼看着比自己还呆的父亲。
“爹爹。”
她轻声唤着,欢喜之色染了眉眼。
这下,真能整整齐齐飞升了。
“好、真好。”
妻女与一圈小辈们都在为他高兴,宋朝玄喉间微紧,稍稍哽咽。
“那娘亲与阿遥能在下界待多久。”宋听婉忽然想起一件事。
“三五天最多了。”巫姝与小女儿对视一眼,母女俩估摸着时日。
她若有所思的颔首。
还行,应该来得及去魔界一趟。
“啊,那师父一家人先飞升,咱们几个可得努力了。”百里戏江有些发愁。
他可怎么办啊。
总感觉离飞升还差一段距离。
即便…他已经能炼制九品丹了。
秦禧也发了愁。
不过她倒是灵光一现。
婉儿以苍生道,神丹救世证道。
她修为不够,若是能找到自己的道…应该也能飞升吧。
秦禧有些迷茫的低眸,而她的道,是什么道呢。
“你们努力便好,我先与婉儿他们一同飞升了。”
沈酌川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说着令他们震惊的话。
“小叔叔!你不是才恢复不久吗。”百里戏江不可置信的问。
宋听婉淡定的端着玉兰花酒杯,浅浅喝了一口。
宋司遥瞧着他们控诉沈酌川,低声与阿姐笑:“是他舍不得阿姐吧。”
在私下,定发狠的想尽了办法精进修为。
宋听婉朝妹妹颔首,随后目光看向同样低眸喝酒的阿寂。
“阿寂应该也只差一点了吧。”
今日下午,阿遥与她切磋那一场,明明晃晃就是在助他领悟。
她打趣般的朝妹妹扬眉,宋司遥默默扭头,不承认。
但默认。
与妹妹说笑完后,宋听婉看着小徒弟与秦圆圆略微发愁。
都飞升了,剩下这俩可怎么办。
片刻,被众人知道即将也能飞升的万俟寂,又遭受了伙伴们的控诉。
剩下百里戏江与秦禧面面相觑。
“我俩…”
“没关系,你们先去,我与百里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百里戏江发愣,秦禧却认真的跟他们保证。
“你们放心吧,不用再为我俩逗留。”
百里戏江默默喝了一口酒,心想他自己都没底,秦圆圆倒连他一起带进去了。
但大大咧咧的人经历了大劫之后,终于成熟了一些些。
他朝大家笑着举杯,“对呀,相信我俩就成了。”
“我有师父的炼丹笔记,秦圆圆也已经能炼制神器,肯定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大家举杯,齐声笑着鼓励他们。
饭后尾声,宋听婉忽然提起当初答应好阿寂,大家要一块去魔界玩的事。
大家纷纷想起大劫来临前说好的事。
第二日。
宋朝玄与巫姝一起将小辈们送走,并肩回了玉兰院。
说了一晚上两人分别发生的事,却似说不够一般,正好小辈们都玩去了,他们也能继续了。
不过…也只能再说一会儿,明日便要开始与龙族那边商议两个孩子的道侣大典。
怎么隆重怎么来。
可不能少了他们家阿婉的神女排面。
离开的六人本是悠悠闲闲的,毕竟三五日足够他们将魔界玩一整圈了。
可结果,沈酌川当他们的面牵起了宋听婉的手,宋司遥抱剑在一旁哼了一声。
“只能逗留魔族三日。”
那一个月,在龙渊百里戏江已经看得习以为常了,“为什么啊。”
秦禧与阿寂亦是不解。
不过万俟寂带着几分窃喜。
三日,足够了。
“三日后,我与婉儿举办道侣大典,礼成飞升。”
话落,六人心头皆是一动。
包括宋司遥。
她几乎能想象出来,这场举世无双的道侣大典,会有多么震撼。
或许万年后仍是此界一段佳话。
“终于等到这天了!”百里戏江咧嘴笑起来。
“那我以后跟师父,也算得上一家人了。”
亲上加亲。
他挺起胸膛得意笑起来。
秦禧凑过脑袋也喜气洋洋的笑着,“糟糕,怎么不给咱们准备贺礼的时间啊。”
其实…她早已悄悄备下。
万俟寂又开始发愁,平日送的宝贝太多,这样隆重的大典他竟不知该送什么了。
“那就交给你们去发愁了。”沈酌川举起与婉儿牵着的手,朝几人挑眉笑得一脸幸福。
宋司遥一脸平静,加速越过他们俩时,淡淡丢下一句话:“阿姐、姐夫,我超过你们了。”
大家一愣。
看着走远的阿遥,不可置信的齐齐看向沈酌川。
好日子来了啊。
竟能听见阿遥叫他姐夫。
宋听婉倒是不意外,她家阿遥最是体贴。
“听见我妹妹说什么了吗,还不快些。”她捏了捏男人的手,朝他轻轻弯眸。
沈酌川反应过来后,扬了唇爽朗点头,随后朝阿遥的背影扬声笑道:“来了——”
万俟寂无声笑着,趁他们愣神从他们身旁飞掠而过,追上了前边的红衣的女子。
第一次被落到身后,百里戏江与秦禧两人莫名笑起来。
百里戏江大摇大摆,走得慢悠悠的,“他们都是一对一对的,我俩就不跟上去了吧。”
他身侧的秦禧本是笑着,闻言转眸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却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百里戏江一愣,快步追上,“哎呀我说错话了,我俩也是一对——”
“我是想说,咱们都一对一对的…”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极少见他不好意思的模样。
秦禧这才翘了唇,“谁跟谁一对啊,别胡说。”
百里戏江控诉的看着她,“你、秦禧,跟我、百里戏江,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声音没收敛,前边的四人闻声笑着回头。
秦禧面色顿时一红,一把将身旁的人推走,提裙往宋听婉身旁跑去。
“婉儿!你管管你徒弟啊!”
宋听婉以袖掩唇,“他喜欢谁我难道也要管?”
女子身旁的沈酌川温润如玉,亦是打趣道:“咱们可管不着啊,婉儿,咱们快走。”
说罢,男人牵着宋听婉快步而去,等秦禧追上来时唯有他们的衣摆划过,还有留下的浮松枝香。
百里戏江不急不慢的追上来,凑到她面前笑得傻里傻气的,“他们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看出来了。”
秦禧停在原地叉腰,恶狠狠的瞪他。
就是见不得他这么嚣张的样子!
姑娘圆眼一转,挑眉朝他勾勾手。
“你,过来。”
百里戏江茫然又听话的靠近。
秦禧拼命压着唇角的弧度,趁他茫然踮脚亲了一下他的脸,随后提裙就跑。
“你自个慢慢走吧你!”
跑远两步的秦禧回头,见他还维持着被亲时微微弯腰的姿势,得意的笑着跑远。
笨蛋百里戏江。
除了跟她斗嘴什么都不会。
姑娘用手背压了压滚烫的面颊,跑得快了些,任由风为她降温。
百里戏江还在原地呆站着,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好喜欢。
他呆呆的回神,灼热盯着前方裙摆飞扬的姑娘,不急不慢的走着。
笑得傻里傻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