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珺快速低垂了视线,不与他对视:“王爷,妾身想讨要您一个鞋样子,也替您做一双鞋。上次替王妃做了。”

    萧怀沣转了视线,看向骆宁:“王妃,可是有人不懂规矩?”

    他是说,侧妃越过正妃,直接和他说话,是坏了规矩。

    其实这是可以的。

    侧妃不是奴婢,她们与正妃一样,王爷才是唯一的主子。

    但萧怀沣明显在抬举骆宁。

    王珺大户出身,听得懂这些话,她脸色刷地惨白。

    骆宁已经开口解围:“没有,王侧妃同我说过了,想给王爷做双鞋。瞧见了王爷,她有些紧张。”

    又对王珺道,“你有心了,不过王爷的鞋有专门的人做,不必劳心。退下去吧。”

    王珺额头见了冷汗。

    骆宁在此刻没有落井下石,王珺一时情绪复杂极了。

    她应是,向萧怀沣与骆宁行了福礼,转身出去了;崔正澜也行礼告退。

    明堂只余下骆宁与服侍的人,萧怀沣脸色放缓:“方才怎么回事?”

    “无事,王侧妃有点沉不住气。”骆宁道。

    萧怀沣蹙眉:“给她禁足几个月,就能沉得住气了。”

    骆宁:“……她还好,目前没犯什么错。我自会裁夺,王爷不必担心。”

    又笑道,“王爷买了什么花灯?”

    萧怀沣:“不是买的,本王自己做的。”

    语气平淡。

    骆宁:“……”

    她进了东次间。

    红绸揭开,骆宁与管事妈妈、丫鬟们都呆住了。

    是一盏半人高的旋转花灯,分上下两层。

    上面是仕女图,下面是花草。一共三十六面,每一面的画都精致。

    “王妃,这美人像您。”桃叶在旁边惊呼说,“这幅也像……”

    蔺昭笑说:“这幅更像。”

    上层十八幅美人图,每一幅都是骆宁。画得好,细节抓得也好,熟悉的人一眼看得分明。

    骆宁听辰王和崔正卿说过萧怀沣的仕女图画得好。

    她见过几次,的确很好。

    但如此传神的仕女图,她还是头一回见。的确好,光“很像”就很难做到。

    骆宁先是震惊,而后慢慢红了脸。

    众人都噙了笑。

    尹嬷嬷笑着说:“的确好看。都退下去吧,给王爷上茶。”

    几个人悄然出去。

    骆宁看着灯笼,一时说不出话。

    怪不得好几日不回正院,原来是没日没夜忙这件事。

    骆宁长这么大,头一回收到如此用心又昂贵的礼物。面颊热浪散去后,她眼眶湿了。

    “……怎哭了?”萧怀沣上前揽了她的肩膀。

    骆宁依靠着他。

    骆宁依偎在他怀里。

    她猜测他会做个花灯给她。上次送生辰礼的时候,他提过他会做花灯。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做了个“灯王”给她。

    是比照去年他们在集市看到的灯王做的。

    仕女图都是他自己画的。

    他画得很像她。

    骆宁从一幅幅画上,瞧见了自己的剪影,或娇媚或温婉或贞静,每一幅都很美好。

    她似个透明的泡沫,是他的目光、他的笔锋,将她勾勒了实体,让她生了血肉。

    骆宁靠在他怀里,眼睫沾湿。

    萧怀沣伸手为她抹泪:“别哭。往后每年做一盏,可好?收拾出一个院子,专门做库房放这些花灯。”

    她破涕为笑。

    “王爷有心了。”她道,“多谢王爷。”

    萧怀沣勾起她下巴:“怎么谢?”

    “……我再给王爷做一件中衣?”骆宁说。

    萧怀沣:“你已许诺了三样,我一样都没瞧见。”

    骆宁:“……”

    “可有更实惠的道谢,王妃?”他问。

    头微微低垂,靠近她几分。

    骆宁想到“缴械投降”。

    她的心,狠狠一揪。

    花灯很好,他也很好,可如果没有韶阳的阳光作为牵挂,她的生命以什么为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