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隐感觉老奶奶在对我用激将法。
我否认：“没有。”
但其实我都怕。
沈涛回来，我怕他真会要我的命。
何允安回来，我怕和他单独相处。
尤其是在老奶奶以旁观者的身份，说了那么多以后。
“不会那就赌呗。”
“赌什么呢？”
“输的人，待会儿洗碗。”
我摇头：“我不赌也会洗的。”
“闺女，难道有人陪我玩儿一次，看在我一孤家寡人的份上，你就陪我玩一玩呗。”
老奶奶的同情牌令我不忍拒绝，我点头：“好啊，赌吧。”
老奶奶立马搬了两个椅子放到门口，示意我陪她坐着一起等。
不知是老奶奶认真的样子，还是心里的情绪在作祟，我竟然也特别紧张。
很快，不远处传来飞机启动的轰隆声。
随即，飞机飞上天空很快飞远。
这意味着，留下的人也快到了。
我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不由渐渐握紧。
当目光所及的最远处，出现一道黑色身影时，我的心头倏地收紧。
什么都看不清晰，但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就是何允安。
我迅速朝老奶奶看去一眼。
老奶奶正眯着眼睛，努力辨认，随后问我：“闺女，能看清是谁吗？”
我摇头：“太远了。”
“那应该是小何，如果是你老公，因为太熟悉，离得再远也能一眼识出。”
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
熟悉的人更多的时候是种感觉，即便同万万千千的人在一起，也能精准识出。
可我和何允安七年没见，这一个多月里，见面的次数两只手也能数得清，为什么又能认出他来呢。
我很快给出了答案。
因为选项太少，非a即b的选择题，用排除法除掉错误答案，正确的只会是另一个。
这个答案令我的心获得一丝平静，可从思绪里抬起头，何允安已经出现在眼前。
我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冲何允安挤出一抹微笑。
但这笑应该很难看，何允安和老奶奶打过招呼，侧头认真打量我一眼：“笑得这么勉强？他没留下你很失望？”
我摇头：“没有，是感到抱歉，如果昨天我不来这里看中医，就不会惹这么大的麻烦。”
“那就把你的抱歉化成饭量，多吃一点吧。”
老奶奶看破不说破，拍拍我的背，还偷偷对我比了个耶。
我刚冷下去的脸，又是一阵发烫。
为了不被何允安察觉，我来到门外，萧瑟的寒风瞬间带走我脸上的滚烫，却带不走我心里的热意。
我深呼吸几次，刚想进屋，何允安又出来叫我：“吃饭了。”
刚凉下去的脸，又开始热了起来。
我目光躲闪着看了眼远处的皑皑白雪：“知道了。”
何允安转身进去，我收回目光看向他的背影，岂料他突然又回头，我仓皇逃离的目光被他捕捉。
他定定看我几秒：“林音，我留下一是为了你的安全考量，二是为了继续商议你的计划，但我似乎自作多情了。”
“没有，我只是……”
“恩？”
“我只是胃不舒服。”
何允安如磁石般盯在我身上的目光，令我无所适从，情急之下谎话脱口而出。
而何允安第一时间折回屋，找老奶奶拿胃药，然后一手捧着温水一手拿着胃药出来。
看到我还站在门口，他眉头深锁：“胃疼需要保暖，还站在外面做什么。”
我心虚：“是吗？我感觉受凉会好很多。”
“傻子。”何允安直接把我拽进屋中，让我坐到沙发上，把取暖器打开，看着我把药吃下去，又要脱羽绒服给我。
老奶奶说家里有毯子，何允安这才把羽绒服穿上，拿来毯子盖在我身上。
盖毯子时他离我很近，近得我能听到他的呼吸，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也近得担心他能听到我的心跳。
我秉着呼吸，祈盼他能快点起身，他却还同我说话：“吃完饭再去躺会儿，我把饭端来给你。”
做戏做全套，我一脸为难：“我吃不下。”
说完，肚子发出一阵咕咕声。
瞬间，我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或者是个瞎子，可以不看不听。
我已经做好被何允安奚落的准备，他这几年放冷箭的功力猛增，我肯定难逃一劫。
没想到何允安竟然十分关切：“是饿疼的吗？”
我默了一瞬，点头。
“难怪起那么早，饿的话为什么不说？”
我的眼睛眨了眨：“我有进厨房，想找食物垫肚子，你不让我进。”
何允安有点无语：“你不会直说？”
“我毕竟是客人……”
何允安双臂杵着沙发，沉默一瞬看着我，随即直起身子：“好，我的错。”
他转身进厨房，随即端来一碗鸡汤：“先喝点热的暖暖胃。”
我确实是饿了，但没有忘记“胃疼”的人设，喝了一半就摇头说不喝了。
何允安又端来鸡肉和蔬菜，手端着碗让我吃。
我伸手：“给我吧，我自己来，你去陪奶奶吃。”
他的手往回缩：“碗底烫。”
“都是手，一样的。”
我说着去拿，不过两秒，烫的想松手。
何允安从我手里接过，唇边勾起浅笑，甚至笑得有些……宠溺：“现在信了？”
我低低嗯了一声。
“有防备心是好事，但对我，可以放松警惕。”
何允安的这番话，说得我心头一震莫名慌乱。
何允安可能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失去了边界，又说：“我要针对一个人，那手段会很光明正大，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我不屑于用。”
某个瞬间，我想问那他爱一个人呢？也是勇敢表达光明磊落，还是像青春期别扭的男生，一边给巴掌，一边给颗枣……
就像现在对我这样……
但这些话一旦问出来，只会令我们在眼下的关系里，陷入僵局。
最终我没问，只说：“你是铁砂掌吗？”
“秘密被发现了。”
何允安说着笑起来，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温柔。
我的心，猛地停止跳动，漏了好几个节拍。
等我回过神，才也笑了一下：“厉害，记得抽空去申请下迪尼斯记录。”
“那不行？”
我：“因为是假的？”
何允安：“因为会被抓去做研究。”
何允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自带喜感，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完，又心虚地瞄了眼老奶奶。
她背对着我们而坐，但我猜她肯定在笑。
我不希望老奶奶……不，我不希望所有人误会我在婚内不忠。
即便我们没有越界，但是精神上的背叛，也是背叛啊。
我本就是被插足的受害者，又怎么能把这种痛，转移给无辜的女人。
我很快敛起笑意，拿掉毯子起身：“过去和老奶奶一起坐吧。”
等我坐过去，老奶奶说胃疼就在火边取暖，不必为了陪她而坐过来。
“没事的奶奶，吃过药已经很多了。”
“那也得注意保暖，百病寒为先，把暖炉搬来这里用吧。”老奶奶话音刚落，何允安已经把暖炉拿到我和老奶奶中间，插上电源通了电。
我的身体暖了，心却慌了。
尤其是老奶奶意味深长的笑容，更令我把头埋得更低，一心解决碗里的饭。
何允安：“别只吃菜。”
我伸筷子夹了一筷头白菜。
何允安：“吃点肉。”
我伸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才发现全是骨头，没一点肉。
心下更窘，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尴尬间，何允安把一只鸡腿夹给老奶奶，另一只夹给了我。
我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在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他为了给你布喜欢的菜，轮流着给所有人都布了一遍。
当时看的时候，觉得这样真的很浪漫，而眼下何允安好像做了一样的事。
我一直以为，小说里的男人，只存在于笔下，不存在于现实，没想到我身边就有一位。
而我不敢心乱，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然后去擦灶台。
刚拿起抹布，何允安出声：“我收拾，你去休息。”
我纠结一秒，放下抹布，说了句“辛苦”的话，跑回房间。
在床上躺了很久，脸上的烫意和沸腾的心，才慢慢平息。
我掀开窗帘往外望了一眼，鹅毛般的大雪还在持续下。
看这架势，我们还得在山里困上几日了。
我心头有点惶惶然。
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只是看着雪花，不知不觉醒来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我竟然睡了五个小时。
我连忙起床，把沈涛报平安和关切我的信息快速扫了一眼，敷衍的给他发送抱抱的表情包。
又处理了工作上的几条信息，然后起床。
屋子很安静，偶尔传来“咔咔”的声音。
我走出去，看到老奶奶在暖炉旁纳鞋底。
见我醒来，她说锅里煨着鸡汤，要去给我盛，我立马拦住她：“奶奶，我不饿。”
“胃还疼吗？”
“不疼了。”
我在旁边陪了老奶奶一会儿，到底忍不住问：“奶奶，他呢？”
“小何啊，他在拆房帮我劈柴，我不让他做，但拦不住。”
“让他做吧。”我顿顿，起身，“我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