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县县衙内院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映得门庭一片惨白。
自叶梢儿一行人离去后。
蒋晃便一病不起,每日咳血如注。
柳栗衣不解带,守在榻前。
用素帕轻拭蒋晃嘴角血渍。
眼波流转间尽是“真心实意的关切”。
李大夫背着药箱进进出出,诊脉时却总皱着眉摇头。
一碗碗药汤,灌下去,亦如石沉大海。
李大夫想到了给叶梢儿送去书信,讨论病情。
董师爷整日神色惶然。
一面强撑着对卧床的蒋老夫人隐瞒消息,一面奔波于周边县城的神庙。
一个从不信神佛的人。
如今在香雾缭绕间,一跪就是一整天。
额头磕得青肿,换来的,仍旧是蒋晃愈发虚弱的病体。
第三夜。
惊雷炸响。
蒋晃突然剧烈抽搐,猩红血沫喷溅在锦被上。
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李大夫攥着药箱的手微微发抖,长叹一声,还是说出了那一句:“准备后事吧……”
董师爷踉跄后退,两眼翻白瘫倒在地,再醒来时半边身子,已经中风不再听使唤。
众人哭嚎着退出房间。
唯有柳栗静静伫立在床前。
她凝视着蒋晃苍白如纸的面容,指尖轻抚过他冰冷的眉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更鼓声沉沉,子时三刻。
死寂的屋内,突然传来被褥的悉率声。
本该气绝的蒋晃猛地坐起,漆黑瞳孔泛着兴奋的幽光。
柳栗唇角笑意瞬间放大。
她轻移莲步,跪到床前,姿态虔诚而恭敬:“小栗子,恭迎主上归来——”
窗外暴雨倾盆。
将柳栗的恭迎声碾成碎末。
这时。
一道闪电劈裂夜空。
惨白电光掠过蒋晃的面庞,给他本就苍白的脸色镀上了一层森冷的青辉。
他缓缓抬手,指尖轻抚过自己的脸颊,突然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小栗子,去给咱家拿面铜镜来。”
“是,主上。”
镜中倒映出一张俊朗非凡的面容,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蒋晃(卫贤)盯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倨傲的弧度:“这皮囊,倒是有几分咱家当年的风采。”
“恭喜主上!”柳栗双眼放光,难掩兴奋之色,“玉蟾真人的引魂丹果然神效!”
蒋晃(卫贤)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那老道士总算还有点用处,便留他一条性命吧。”
柳栗迟疑了一瞬,轻声问道:“只是蒋公子是否已经……”
“他能为咱家所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呵。”
蒋晃(卫贤)冷笑一声,眼中尽是狠厉。
“如今虽引魂成功,但没有挚爱心头血固魄,终究是镜花水月。那天寿长生露,咱家志在必得!”
他猛地起身,衣袂翻飞:“备车!今日太傅府设宴,咱们可得去好好道贺一番……”
——
李大夫写给叶梢儿讨论病情的飞鸽传书,还在云层间穿梭。
蒋晃死讯和完全康复的消息,接二连三朝着瘴黎县疾驰而至。
只是。
此刻的叶梢儿,对此还是一无所知。
马车在泥泞小道上颠簸,朝着那道若隐若现的呼救声疾驰而去。
小鞋子紧握缰绳,马蹄声惊起林间宿鸟。
那带着哭腔的稚嫩呼救声愈发清晰。
马车在原始森林边缘停下。
浓稠如墨的夜色中,一座破败的院子赫然入目。
坍塌的篱笆歪歪扭扭,墙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缝,摇摇欲坠的房梁似乎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陆烬提着灯笼,举着匕首率先踏入这片死寂之地。
叶梢儿握紧怀中的电棍,和绒球紧随其后。
小鞋子举着钢叉,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炎哥儿则守在马车旁,祈祷几人平安。
“汪汪汪!在那儿,在那儿——”绒球先一步发现目标。
昏黄的灯笼光晕下。
数十条毒蛇吐着信子,将一只浑身是血的小老虎,团团围困在墙角。
颤抖的小毛球蜷在残垣断壁下。
琥珀色的圆眼里蓄满泪花。
不过巴掌大的奶虎连牙齿都没长齐。
粉嫩嫩的肉垫,死死扒着碎砖不让自己倒下。
每叫一声“妈妈”,都带着幼崽特有的小奶音。
可哭喊声逐渐破音,逐渐沙哑,逐渐气若游丝……
毒蛇们还在嘶嘶作响,三角头高高昂起对它发动攻击。
叶梢儿赶紧从意识商业街新开的户外用品商店里,取出几包驱蛇粉,分给陆烬和小鞋子。
大家一起将粉末抛向蛇群。
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
蛇群躁动不安,纷纷扭曲着身子四处逃窜……